由于是石头的亭子,钩挂有些困难,是以,四根亭柱空旷的四壁,都未有挂上青纱帷幔,任由清风飞花曼妙摇曳至亭中。
任由亭中景色,毫无遗漏显现于人前。
彼时,亭中弦琴安放在右,棋牌摆设在左,最中间的石桌上,时令瓜果佳肴陈布。
石桌四四方方,云朵坐在朝北的位置,作为来客的薄家十小姐薄云颖,坐在朝南的位置。
两人相对而坐,彼此言行举止,动作表情,无一不落进对方眼中。
“姐姐脸色不好,瞧着真是伤的严重了,也难怪,长兄这么许久了,都不让姐姐出来与我等姐妹叙叙旧,也不许我等姐妹前来探望,许就是怕姐姐劳心伤神,愈发让身子好不了了。”薄云颖眉目微颦,担忧的打量着云朵的小脸儿,拿起手里的白银筷子,夹了一块肥而不腻的东坡肉,送到了云朵面前的碗里。
“妹妹有心了,长兄也是过分的操了心,其实姐姐伤势也是好的七八分了,不过就是精气神儿还得多补起来,已经没什么大碍,哪有真到了见不得人,也不能见人的地步。”云朵巧笑嫣然,手里的筷子扒着薄云颖送到碗里的东坡肉,只扒掉了肉的那一层油亮饱满的皮,菱唇微张,吃进了嘴里。
薄云颖见云朵用菜还是这样的乖张刁钻,不由得掩嘴轻笑,“姐姐这话说的,当是将长兄的操心瞧成了什么大麻烦了似地,可不知府里有多少人巴巴儿的红了眼睛,却是求都求不来呢。”
“每个人都是不同,自然为人处事,心中之想,都是因人而异的。”只手拿了桌上斟好的一杯果酒,云朵兴致盎然的拿到鼻端下轻嗅,香浓的青果味道,沁人心脾,让心中的阴郁顿时扫掉了不少。
琥珀的眸子,惬意的微微眯起,带出几分薄媚的眼角斜睨亭外,见远处方莹颔首,云朵这才菱唇一弯,将手中果酒,仰首一饮而尽。
“姐姐说的是,每回和姐姐讲话,总能让云颖多几分受教。”拿起汤匙,薄云颖舀了一些乌骨鸡的清淡汤汁到了一只玉碗里,继而,送到了云朵的跟前,“果酒也是酒,喝多了对身子弱的女子并不好,姐姐大伤初愈,还是多喝些大补的汤水最好。”
云朵微微颔首,算是谢过,深深看了手中的酒杯一眼,眼底平端生出一股子莫名的醉意,“最近这府里头,可是有什么新奇事儿?”
薄云颖一怔,旋即,哂然一笑,“姐姐就是姐姐,就算消息闭塞,却只要稍稍一动脑子,就什么都知道了。”
顿了顿,瞧着云朵把玩着那只酒杯始终不放,但见酒杯上沾了几粒青色润泽的晶莹酒汁,薄云颖心念一动,像受到了什么蛊惑一般,竟伸手拿了盛有青果薄酒的白瓷酒壶,拿到了自己个儿跟前,将面前一套的白瓷薄胎小酒杯,斟满了酒水。
“说来,这也倒是一件奇事儿,也就自举家从蟠龙山归来,没几天以后,五姐姐那儿,就生了了不得的事儿。”
见斟满杯子的酒水清泠可爱,薄云颖没有多想,一手两指捏住杯身,一手中指托着杯底儿,一口薄酒,浅尝而辙。
她这一套品酒之姿,甚是优雅,竟着实有些让人赏心悦目。
不似云朵那般,洒脱而恣意。
“哦?”云朵眉角一挑,这本来想要放下的酒杯,在看到薄云颖的一番举止之后,又流连下来,最终,还是没有放下,空闲的左手搁下银筷,伸向薄云颖那儿,将那壶果酒,又拿回到了跟前。
酒啊,是个好东西,哪怕只是没什么酒精成分的果子酒。
莫名的,从昨晚一直压抑到今儿个的那股子不痛快,竟有些宣泄的意味儿,让她甚至觉得,有些许的畅快。
薄云颖似也让这青果子酒给迷了住,但见云朵又将酒壶夺了回去,眉心蹙了蹙,原还想再行几句的劝慰,在瞧见云朵一直略显紧绷的眉眼儿,略有了几分放松的柔和下来。
薄云颖到了嘴边儿的劝慰,在自己似有觉察的闪烁目光中,咽了下去。
她眨了眨眼睛,莞尔一笑,话锋立刻一转,“才回来的头几天,八皇子府就来了消息,说是五姐姐不见了人影儿,可不巧,在京都一家小-倌楼子里,也是许多天儿未归的八皇子,竟在那地儿,找到了不见踪影的五姐姐。听府里头的丫鬟婆子都在私下的议论,八皇子在逮五姐姐的那会子,到底是八皇子殿下的身边儿要的小-倌儿多,还是五姐姐左拥右抱的俏儿郎多这件事儿,都让京都里头那些爱闹的纨绔子弟们,拿到了赌场里做了嘘头,赌着输赢呢。”
听完之后,薄云朵先是一愣,片刻,便笑了起来。
笑声不大不小,既不云淡风轻,也不疯魔癫狂,笑声里,也没有是喜是怒的情绪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