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一次之后,她就知道了这份感觉,叫做……死亡的前夕。
而在彼时,当她看到躺在床榻之上,鲜血染红了自己全身,还染红了身下床单被褥,自己却像出淤泥而不染,整张脸整个身子都白的像薄纸似地云朵时——
她,更证实了这份感觉。
人的身体有多少血可以流,她不知道,因为她没有准确的度量单位来计算。
但她常年行医,就算没有精准的衡量数字,打一眼看去却也估算得到,云朵姐姐体内的血,根本……已经流干了。
现在伤的重不重,伤在了哪里,根本就已经不重要了,一个没有了血液支撑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怎么可能……还救得回来?
什么活死人,什么肉白骨,这些话,都是吹嘘给外面人听的,不管医术多么精湛的什么神医,什么鬼医,再怎么能奈,也不过都是凡人,都不是神。
又还怎么可能与阎王抢人命,怎么可能让一副白骨重新长出血肉来?
而十三公主,知道自己的斤两,所以她也知道……
一直守在床边,亲自给云朵一遍遍擦拭身上干涸掉的血液的薄久夜,若不是得了给十三公主引路的那老嬷嬷出声提醒,恐怕,会一直发现不了,十三公主已经来了。
薄久夜忙不迭的从床边站起来,因为是一直蹲在床边的关系,他的双脚已经麻了,站起来的时候,差点站不稳,而摔倒在地。
好在后面回来的方莹眼疾手快,将他一只胳膊扶住了,才没有让他丢了脸面。
但十三公主发现,平素这个最讲究脸面的当朝少相,却好像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会丢脸,他的目光和心思好像都在她的身上,他的眼睛因为看到了她,而发出了光亮。
她还发现,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百官之首,往昔的意气风发,现在已经不知去了哪里,让人能看到的,只有他的苍白无力。
甚至,好像才短短不见的几天里,他那张年纪轻轻,受不少世家千金亲睐的容颜,还苍老了好几岁……
几乎差点让十三公主以为,这根本就不是,薄久夜。
“公主殿下,如此深夜还要劳您大驾,是微臣的不是,但微臣,实在是没有法子了……”对过来搀扶自己的方莹摆了摆手,薄久夜还如往常一样,对别人有礼的带着三分优雅的笑容,言词里充满着恳切,说到一半,还转头看向了床榻上静躺着的人儿,眼底蓦然流泻出寵溺,“只能如此,请求殿下了。”
十三公主看到了薄久夜笑容里却是苦涩,看到了薄久夜眼神的流露,她忽地捏紧了拳头,心头火起。
薄久夜尚能如此,她的九哥呢,现在在哪里?!
她不是让他们见面了吗,他不是云朵姐姐的未婚夫吗,他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云朵姐姐吗,那他人呢!!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为什么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她的好九哥却没有陪在云朵姐姐身边,不管两人之间有什么嫌隙,明知道云朵姐姐身边都是豺狼虎豹,他为什么不送她回家,难道现在已经明朗化的亲密关系都是多此一举的吗?!
既然如此,他何必费尽心思,何必跟所有人作对,都要跟云朵姐姐成亲?!
是不是终于得到了,就可以松懈了,无所谓了?!
九哥,你也不过如此,连薄久夜都不如!!
十三公主咬了咬牙,虽然冲到了床榻前去了,只给薄久夜留了个后脑勺,但语气,绝对是头一次的,这么温和,“无妨,本宫本就是医者,既然学了医术,那救死扶伤,就是本宫的职责所在了。”
“公主医者仁心,是四妹的福气。”薄久夜感激一笑,看十三公主的眼神,再不是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儿那般了,甚至,那满眼的希冀,都落在了这个连十五岁,都还没有的小公主身上,仿佛,她就是救世主。
他没有再继续说话了,摆着手,让房间里太多的闲杂人等都先出去。
房间里,一时,静的如同死水。
十三公主一遍一遍,在给云朵把脉,但一遍一遍的结果……都是没有脉搏。
她像个执拗的孩子一样,不愿意放弃,不信这个邪,就是偏要一遍一遍的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