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家川南酒家,菜辣酒醇。顾北额头渗出丝丝薄汗,他没有抬头,自顾自夹着盘中的辣子鸡,一个劲儿往嘴里塞,谢柄文更是撸起袖子,边吃边喝。二人已经换上全新的衣袍,远远望去,便是活脱脱两位纨绔子弟,周围桌上的客人瞧着他俩的吃香,无不嗤之以鼻。
“龙口驿站,当真是委屈了二位公子!”敬投林站在门口,笑着对长缨说道。
“敬伯伯……咱先别过去,我担心……担心他有所误解……”长缨微微蹙眉,一双眼睛却离不开包房内的顾北。敬投林听得,拉着长缨寻了一个安静的座儿,长缨一边侧身偷瞧顾北,一边心不在焉地听敬投林说道:“公主……何不让老夫前去为顾公子说个清楚?”
“这哪里是你能说得清楚的……容我再想想。”长缨回过头喝了口水,满脸愁容,“敬伯伯你还是先回去,我将他带回西凉,让父王……”敬投林摆手打断长缨:“莫要如此,顾公子既已置身局中,他自会思虑周全,也会体谅公主的。”
长缨苦笑一下,摇头说道:“他只是爱我……只是爱我……我却平白无辜地强加于他如此多的瓜葛牵绊……父王也是,为何偏偏选中了他,让他介入这场无休无止的乱局?”长缨言语间透出责备的口气。
敬投林镇了镇神,凝望着长缨,慎重地说道:“公主……大王之筹谋,公主切不可辜负,不然,大王十来年的苦心经营,便付诸东流了。”
“可他已是我的夫婿……”长缨嘴微微一撇,似委屈至极,便要落泪啼哭。敬投林双眉一皱,正色道:“公主,这十余年来,西凉国多少人,倾注了多少心血……火长老为打入北国朝局,一家三十余口遣往京城,遭戚楚先满门血洗……乔烈为掩藏身份,整整七年时间,未见家人见上一面,还有那些数不清的商贩,兵卒,工匠,优伶……哪个不是忍辱负重,如屡薄冰?”
“难道我就不能将他带走,及时抽身,隐匿江湖吗?”长缨任性地问道。
“不能!”敬投林一口否决,“虽然他尚未察觉,但他确实已成为决定成败的关键……眼下北襄王派出两位皇子,明里讨伐南平王段义,暗中却为顾公子而来,而两位皇子都已与顾公子交好,这就要看他如何取舍了。还有,那陈明海如今是否已表衷心,决定归顺我西凉?”
长缨摇摇头,回道:“陈元帅一心惦记着家眷,他认为乔烈必定会替他安排周全……一旦有了消息,我想他便会设法解救家人,试图归隐。敬伯伯,可是公子他……他到现在,还在心里歉疚于那两位饮了毒酒的衙役,若我全盘说于他,恐怕他会一时气不过,多饮上几杯酒,糊里糊涂一走,叫我怎办?”
长缨说的认真,敬投林掩面笑到:“公主说的极是……我会通知乔烈,让他务必将陈明海家眷安顿好?”说罢,又皱眉问道,“陈明海之女陈萋萋怕也会随二皇子来吧?”
“那个小蹄子……”长缨微微一怒,“我差点着了她的道儿,得亏敬伯伯未雨绸缪,半路将我截住……敬伯伯,你当初为何肯定公子一定会来寻我?”长缨问着,眼睛却又朝顾北那边瞟了过去,再没收回。
“敬伯伯遣人沿途打听找寻,顾公子当初以为是关刀局的人,并未放在心上……”敬投林说罢,笑着搬回长缨脑袋,盯着她说道,“公主,两位皇子东西两路夹击南平王,敬伯伯不得已,趟入此次浑水,若有个三长两短,还望公主能以大局为重……”
“我不!”长缨一歪脖子,赌气说道,“不许你这般胡说!敬伯伯务必保全自己,我只想……只想和他一起,哪怕如龙口那般,终日厮守也好……”
敬投林知道长缨公主说的是气话,心底却是盼望自己能在此番乱局中设法自保,他心下暗自感动,默默点了点头,说道:“公主,咱过去,敬伯伯去和顾公子喝上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