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几多硝烟滚滚来。
凶煞恶鬼,皆随长河落日飞。
忠良逆贼,也曾共度相思崖。
女娲补天夸父追,巾帼几时输须眉?
罗恕牵来两匹高头大马,长缨轻巧地跃上马背,他回首看了一眼身后的五万将士。不得不说,他们心中的憋屈,此时无处诉说,西北军几时变得如此窝囊,守在琊龙江畔,风吹日晒,面如死灰?
罗恕冲他们坚定地点点头,此番去,他要为部下创造一个能让血肉横飞的战场,让他们在那里,打下属于他们自己功勋,造就子孙后代传颂不息的荣耀。
他能看出将士们眼中的渴望,哪怕是死,也在所不惜。
这,就是军队与山贼的最大区别。前者可以为荣耀放弃生命,而后者,能为生命放弃一切。
当川南城外森严的戒备映入罗恕的眼中时,他的心中顿时激荡起一股汹涌的热流,这是热血流过脉络,豪情生于胸腔的澎湃。罗恕不止一次幻想过自己的对手,怕他太强,又怕他太弱。
如此看来,刚刚好!
长缨侧头看见罗恕因激动而显得通红的面庞,轻轻咳了一声,说道:“你何必如此兴奋,此番前来,你只是来保护我的......”
罗恕颔首说道:“我知道......公主,等咱们从这里出来后,罗恕请求公主同意,率军与川南一战!”
长缨打马缓缓前行,问道:“你对战争就这么渴望?”
“此战必将载入史册,罗恕保证,不伤川南城百姓一根头发!”
“呵......”长缨仰着下巴环顾了左右两山,“这些守军,哪个不是百姓出身?”
罗恕挠挠后脑勺,与长缨争辩,天下恐怕没有几人能赢得过。他禁声不言,跟着长缨来到护城河下。
这是他第二次近距离看到发着闪闪金光的火铳,其威力也早在泗水,他已领略过了,不得不说,无人能敌。
而城楼上的一个身影,却比这火铳还要令他错愕百倍。
她就是自己少年时的青梅竹马,青年时的相思成灾。
只一眼,罗恕胸中的金戈铁马,顿时化作了河界的长河落日,静谧祥和,悠闲温顺。
陈萋萋站在城楼上翘首,见到长缨,两面桃花腮楚楚投情,一双含笑眼脉脉送意。
“快放吊桥......”陈萋萋熟悉的声音,一如当年二人策马河界沙场,追逐一只落荒而逃的野兔,挽弓一抹羞红西天的彩云。
长缨微笑着朝陈萋萋点头,夹马走上吊桥,“哒哒哒”的马蹄声,每一声都重重地击在了罗恕的心脏上。
“公主......”陈萋萋银铃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沿着城楼长长的阶梯小跑着来到长缨的马前,双手轻轻扶住她的小腿,“妹妹以为你不来了呢......”
这时,她侧头看到了罗恕,而罗恕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她。
好久不见,陈萋萋已然褪去了少女天生的羞涩,取而代之的是少妇风情万种的娇美。
“罗大哥......”
罗恕记得,她已有将近十年,没有唤过自己大哥了——从她懂事的那年开始。
“你也来了......”陈萋萋笑着,微微屈膝颔首。
罗恕似推金山倒玉柱,“通”的一声跳下马,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贴于额前:“末将见过小姐!”
“罗大哥,赶紧起来,你已身居元帅之位,岂能如此拜我......”陈萋萋一边将长缨搀扶下马,一边小声对罗恕说道。
长缨站到陈萋萋身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后,将樱桃小嘴凑到陈萋萋耳边低声说了两句,罗恕只见陈萋萋颊上飞起两朵红云,眉眼弯弯,看着长缨点点头。
长缨瞪了一眼罗恕,狠声说道:“罗元帅,还不快起来?萋萋都是有身子的人了,怎能陪你我站在这风口上......”
罗恕惊得张大嘴巴,呆立片刻,马上满脸笑意,他上前两步,站在长缨和陈萋萋身前,欣喜地说道:“恭喜小姐......末将这才得知,却忘了给侄儿备礼了......”
“早就备好了......”长缨笑着说道,“你去吧我马背上的包袱拿来。”
罗恕拿来包袱,长缨打开,只见包袱里,盛放着一件精美无比纯金长命锁,浑身光滑圆润,光芒暗敛,却是世上不可多得的宝物。
长缨将长命锁递到陈萋萋胸前,陈萋萋忙伸出双手接住,捧在手里细细端详,这长命锁玲珑小巧,叫人忍不住想到,一双胖嘟嘟的小手捏着它时的情形。陈萋萋突然双眼泛出泪花,将长命锁紧紧按在胸前,屈膝说道:“小女谢过公主......谢过罗大哥......”
罗恕刚要说话,又被长缨抢先了去:“萋萋......赶紧找个说话方便的地儿,你我好好说上两句后,姐姐我就又要出城了。”
陈萋萋点点头,挥手招来一架马车,与长缨钻了进去,又撩开帘子对罗恕喊道:“罗大哥,劳烦你骑马跟上,就前面不远......”
罗恕脸上刚呈现出一抹笑容,陈萋萋已经放下了帘子。
这......便是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了吧,沧海桑田,一眸一笑,万古垂怜。
很快,他们来到一家小小的院落,四周垂柳翩翩,门前青苔绒。长缨搀扶着陈萋萋走进院子,小巧的花坛边一桌二椅,一壶清茶犹自飘出缕缕暗香。
一位素颜少女端来两盏晶莹剔透的茶盏,小心翼翼斟上茶水,置于长缨和陈萋萋的面前。
陈萋萋歉歉地说道:“罗大哥不要介怀,不知罗大哥也会来,就少备了一副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