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缨淡淡一笑,看着眼前衣冠不整,相貌荒唐的段棠,说道:“既然天下是我们的了,你又何必从地宫里钻出来,自讨苦吃呢?”
段棠低头看了看桌上的米粥,突然打了一个饱嗝,此时他全然不顾形象,大大咧咧往座椅靠背上一躺,懒散地说道:“你们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不错,但是你们别忘了,既然我已经出来了,北国段家的江山,你们休想再插手,你若此时跪在我面前求情,本王可能会考虑饶你一命!”
“若我不跪也不求呢?”长缨眉毛一挑,被段棠这番话给逗笑了。
段棠冷哼一声,说道:“太子年幼,理应由我这个皇叔协理朝政......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如若皇上没有皇叔呢?”西凉女子,你若将她惹怒了,那便是句句带刺,字字藏针。
段棠一惊,坐直了身子,伸出手指指着长缨吼道:“你若胆敢杀我,天下人定不会饶恕你!”
“请问你饶恕过天下人吗?”长缨反唇相讥。
段棠笑了笑,端起米粥又喝了两口。
“我说大嫂啊......你这米粥当真不错,话说回来,咱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争锋相对。以前种种,千错万错都是我段棠的错......”段棠脑子飞快地转动,他从长缨此时的神色中不难看出,要想吓唬她屈服于自己,放自己下山,是绝对不可行的,倒不如先和她服软,毕竟北国的江山,如今离不开顾北,自己又沦为世人眼中的忤逆之臣,段棠的做人原则,早已在地宫里更改为能屈能伸,宁可跪着生,也不站着死。
段棠接着说道:“大嫂你说,我与段岭同作为皇子,我又替父皇做了那么多功勋卓着的事儿,他倒是捡了现成的,继承了皇位,可是大哥得到了什么,还不是得到了段岭的不信任,将你俩同我一起软禁在涅盘山上,不给吃不给穿的,和乞丐有什么区别?”
“如今段岭病危,一旦驾崩,就算顾北他说服了满朝文武,协理朝政,可是天下亿万百姓他不答应啊......毕竟他姓顾不姓段,如若我段棠出面,自然,朝里还是大哥说了算,我不过是一枚棋子,摆在门面上哄哄大家罢了,我和大哥,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谁还计较这些啊!再者说了,我多有先见之明啊,在涅盘山的地宫里贮藏无数的金银财宝,大嫂你也是见过的,我进入地宫之前,也和大哥打了赌,只要我安然无恙地出来,往日的恩怨一笔勾销,你们可不能食言啊!”
长缨听了段棠语无伦次地和自己理论,一只手轻轻地拍打隆起的小腹,缓缓对他说道:“棠儿......我听夫君说,论年纪,我只比你大了半岁,偏偏就这半岁,足以担得起你这口口声声的大嫂。大嫂问你,你是不是在地宫内,守着那些不属于你的财宝,白白吃了很多苦,你是不是连粪便都吃了,你瞧瞧你,满嘴屎黄,真叫人倒胃口啊!”
段棠连忙揩了揩嘴,发现袖子上全是泥污,他将外面戴文刚的衣衫脱下来扔到一边,露出宫民悦的衣衫。
“大嫂误会了,这是我饥饿难忍,吞了几颗柿子所致。”
长缨看见他身上的衣衫,说道:“看来冀韬他们三人,终究没有经得住宝石的诱惑,最终还是死在了你的手上......”
“大嫂,我早就说过,涅盘山上的财富,只是咱们三人的,外人休想拿走一个铜板!”
长缨又淡淡地笑了笑,说道:“这几碗米粥被你喝了,也算我没有将我夫君的诺言抛之脑后。既然你们俩的恩怨已经一笔勾销了,那咱俩就坐下来,算算我俩之间的恩怨吧。”
段棠一听,心里暗暗叫苦:“段岭啊段岭,你什么时候病不好,偏偏这个时候病倒,还将顾北召回,留下这么一个睚眦必报的西凉女子,可真是害苦了我啊......”
长缨将段棠脸上显出惶恐的神色,也暗暗说道:“想不到你段棠也有今日,落到我长缨手上,休想再占半点便宜!”
于是她瞪着眼睛朝段棠说道:“你闭上嘴巴,听我说:涅盘山下,乔烈将军被你残杀,两万‘长缨帮’弟子惨死,这是其一。琊龙江,你将我囚于琊龙阁,四面环水,无法逃离,唯有一死,这是其二。川南大牢,你将我和顾北打入地牢,与齐公公关在一起,目的便是将我置于死地,这是其三。”
段棠连忙解释道:“大嫂误会,琊龙阁那会,并非我的主意,那是陈萋萋她要和大嫂你过不去,我可没有插手啊!”
说起陈萋萋,长缨一把从段棠面前把米粥夺过来,将碗狠狠往地上一砸,怒气冲冲地说道:“我怎会给你这个狼子野心的家伙煮粥?你从进门开始,说的每一句话,全然在为自己开脱,你怎不问问陈萋萋,不问问你的儿子?”
一定到儿子,段棠怔住了。
半晌,他才缓过气来,喃喃地问道:“你说我有儿子......你说我有儿子?”
长缨说道:“当初在川南城,陈萋萋便有了身孕,我将她暗中转移到曳浪湖,唯恐段岭知道她怀了你的孩子,将她凌迟处死......陈萋萋在西凉待了整整三年,不久前突然被段岭召至京城,她迫于无奈,只好委身于禁军统帅董里,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的儿子长什么样,叫什么吗?”
段棠一听,纵是铁石心肠,也该柔肠寸断了。
谁知段棠他听到自己的儿子眼下正在京城,当下微微思忖:长缨也是有身孕在身,如果我从孩子身上入手,长缨一定会对自己仁慈一些,放自己下山......
段棠眼眶一红,哽咽着说道:“大嫂......段棠正是糊涂啊,没想到我这等糊涂之人,竟也配有儿子呀,唉,造孽啊造孽,我段棠一生,叱咤风云,到头来连自己的儿子也要人抚养,竟无缘见上一面啊......”
段棠斜眼一看,长缨果然眉头微蹙,似乎生出了恻隐之心。
他暗喜,接着说道:“萋萋这丫头,跟着我走南闯北,入今带着儿子寄人篱下,我段棠生而为人,愧疚难当啊......父皇啊,你走的时候,为何不连我一同带走啊......”你
长缨听段棠哭诉完,吐了口气,说道:“你放心,我不是那么绝情的人,你死后,我会让你的儿子——董虎,对了,他现在叫董虎,随董里姓,我让董虎每年的今日,来涅盘山祭拜他这个野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父亲的。”
“大嫂,你当真不想放过我吗?”段棠最后一次绝望地问道。
“我没有你兄长顾北那般菩萨心肠,再说,你想杀我,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今日我若放走你,日后,我这肚里的孩子,万一落到你段棠的手里,你一定不会有我这般好心,所以,我劝你还是自我了断吧!”
段棠突然冷笑一声,说道:“长缨,你今日若非要置我于死地,那休怪我段棠无情!”说着,他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吹燃,又掏出一卷牛皮纸卷,放在火苗上准备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