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里目送他的背影远去,他心里感慨万千。
这样一个和自己一般大的男人,内心究竟强大到了何种地步,才能如此无怨无悔地为国为苍生,奔波不息,鞠躬尽瘁?
欧阳岳知道顾北离京的消息后,迫不及待地撰写了一封密信,派人送出了京城。
这一次,他要让顾北有去无回。
只有这样,北国的江山才能牢牢地握在段氏手中,他的手臂不能白断,他的女儿不能白死!
屈芊接到密信后,根本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狂喜,她十分庆幸自己没有选错人,欧阳岳这个老家伙,简直是自己成就大业路途中的贴身护卫以及踏脚石!
万事俱备,只差陈萋萋和段虎了!
屈芊的弟子已经传来消息,他们顺利地截住了西行路上的陈萋萋母子二人,现正在来往东湾河的路上,明日便能抵达。
听到这个消息的屈芊突然退缩了。
她和陈萋萋,除了自己生了她之外,还能算得了母女吗?她相信陈明海绝不会给陈萋萋说她真正的身世,绝不会……
那……如若自己贸然说出来,陈萋萋会相信吗?
她绝对不信,放在天底下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不会选择一个从未谋面的老婆婆会是自己的母亲,更何况,陈萋萋的养母对她那么好……
屈芊瘫坐在桌旁,再一次摊开独隐给自己留下的这封手稿。
你若不爱一个人,请别给她希望……因为无论如何,这样的希望,只能助她疯魔!
屈芊看着手稿上独隐苍劲有力的字迹。
“古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帝王之位,绝不可世袭罔替。龙生九子,取一子为王,此王虽是天命,却非人心。人心所聚着皆可为王。然,所聚寡者,是为盗!”
屈芊笑了。
“所聚寡者是为盗!”不错,就像现在的自己,甚至曾经的平南王段棠,岂不真是吃了“聚寡”的亏吗?独隐啊独隐,你为何不早点说呢?屈芊幽怨地说道:“其实,眼下还不算迟……北国幼主,已在我鼓掌之中!独隐,你瞧好了!”
屈芊想到这里,小心翼翼地收起手稿。她唤来送信之人,叫他在外候着,她要回一封密信,不过这封密信,不是给欧阳岳的,而是给戚楚先的。
她要借戚楚先之手,让顾北知道,他的母亲宜妃娘娘,是北国当之无愧的皇后,段棠是当之无愧的太子,既然造化弄人,段棠无福消受自己的帝王之命,那就换成他的儿子段虎,天命不可违,北宣王该是段虎而非段瑞!
戚楚先接到这封密信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已绝无可能安稳度过人生最后的这段日子了。屈芊是他心头唯一的遗憾,这封遗憾,却是独隐留给自己的!
“独隐啊独隐,你位居北国四大圣人之首,这难道还不够吗?你为何要让老夫这将死之人,还要重新面对当年的冤孽呀!”
戚楚先撕碎了手中的密信,放在火烛上点燃。
“罢了……孽债就得孽还,段瑞段虎,两个模样神似的孩童,谁做皇帝还不是一样,都是人家手中的傀儡啊……”
戚楚先思忖良久后,唤来下人。
“你去将国公顾北请来,就说我有要事与他相商。”
“喏!”
不大一会工夫,下人回来复命。
“顾大人昨日申时已经离开京城,前往涅盘山接夫人去了,朝里现在由太国丈爷欧阳岳说了算。”
“欧阳岳……那个欧阳岳?”
“昔年禁军统帅欧阳岳!”
“哦……”戚楚先叹了口气说道,“如今的北国,真可谓一日三秋,覆地翻天呐……欧阳小儿,卖主求荣之辈,竟又重新混迹朝堂,翻波卷澜来了,北国危矣!”
戚楚先一边感叹,一边抓起桌上的笔杆,郑重地写道:“国公顾北亲启……”
…………
陈萋萋在马车内紧紧护着儿子,竖起耳朵留意着外面的风吹草动。
虎子也伸出自己的胳膊搂着母亲,以男子汉的口吻安慰母亲道:“娘……你莫担心,这帮人对你我恭敬有加,这马车又这般舒适,肯定不会对咱们不利的……”
“虎子真乖……”陈萋萋将虎子搂得更紧了些。
她不能告诉虎子,这世间,越是看着对你好的人,往往最为致命……
“虎子……娘不怕,娘就是不想和你再分开了…….”
“娘,没人能分开咱俩的,虎子和娘死也不分开!”
陈萋萋连忙捂着虎子的小嘴巴,佯怒道:“以后不许动不动就说‘死’这个字,不吉利……虎子啊,娘这辈子唯一活着的指望就是你了,你说的对,从今往后,再没有任何人能把你我分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