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旭觉得他突然间就老了几十岁，这句话几乎用光了他十多年来的勇气和力气。

他没有睁开眼睛，不敢睁开眼睛，他害怕。

他害怕睁开眼睛，面对面前的这个女孩。

他也害怕自己反悔。

“为什么？”

陈旭听见杨柳这样问。

他仍然闭着眼睛，但是他却明显的感觉到杨柳说话时的颤抖。

全是想，只要他把眼睛闭起来不就看女孩，他就可以假装自己不知道。

他的眼睛是看不见了，但是他的耳朵却替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听全了。

陈旭在心里面把这三个字反复咀嚼，为什么，他也想问为什么。

然而这个世界的有那么多的为什么，但是往往很多事情都是没有一个回答的。

杨柳见陈旭闭着眼睛，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她不甘心的又问了一遍。

“为什么？”

她明明也没有做什么事情，他倒好想换同桌就换呗。

但是凭什么，他说要换她就得配合的要换了。

杨柳越想越觉得气愤，反正是不能如了他的意。

“不为什么。”陈旭觉得杨柳每一次发问都是把他往刀子里戳。

他现在只想待在黑暗里，不要再拉他了，他受不了。

“我不同意！”杨柳咬牙切齿。

“那我就去找班主任换。”陈旭没有一点心软。

杨柳听陈旭这么一说就更加来气了，“你以为你还是小学生嘛，遇到点什么事都跑去跟老师说。”

“不说也可以，”陈旭睁开眼睛看着杨柳，“我走，或者你走。”

杨柳听陈旭这么一说笑了，被气笑的。

“好啊，想我走也可以，”杨柳靠近他，“但是打发人总得要有个理由吧！”

理由，什么理由，明明是你先不理我的，你竟然还问我要理由。

而且，杨柳我整个人都不是你的对手，你的一举一动都能牵动我的心。

可是你不在意，也觉得不重要。我……太痛苦了。

喜欢你，真的太痛苦了。

杨柳看着陈旭那一副不说话但是十分委屈和痛苦的模样没吭声。

杨柳看向窗外，雪还在下，她恍恍惚惚想起初见陈旭的时候。

那时候刚刚中考完，她像往常一样拿着东西准备去小巷子里去喂流浪猫。

但是有一个人比她来的早，小猫咪们都被他喂得饱饱的。

懒懒散散的躺着他身边，他怀里还抱着一只小猫。

她不知道是画面太美，还是觉得男孩脸上的笑容太好看，她竟然看入了神。

而且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她拿出手机记录了这一幕。

平时有什么事情她都会跟吴雪说的，可是那一回她没有说。

谁都没有说。

本来以为那不过是惊鸿一瞥的人间过客，却不想那个少年却落在了她心里。

当高一开学的时候，她在一进门就看见了这个男孩。

世间种种相遇是猝不及防道别后的再相遇。

“同学，你这里有人嘛。”杨柳问他，其实还是有一点紧张。

“没有。”

“那我可以坐这里嘛。”杨柳当时觉得运气真好。

“随意。”

于是他们就这样成为了同桌，一坐就是一年多。

杨柳觉得这个同桌，是个学霸，但是好像不怎么说话，也没有什么朋友。

后来慢慢相处，杨柳发现这个人说话还蛮气人的有时候。

但是，还是觉得挺好的，总比不说话强。

杨柳回过神，看着陈旭。

“好，我搬走。”

陈旭觉得他听到杨柳这么说应该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开心，更多的是有一种失落感。

他突然就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这下子好了吧。

她真的真的要走了。

他强迫自己笑，可是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的面部表情。

但是他还是装作很开心的样子，可是这一笑却是拉伤了心底的伤。

痛得很，陈旭觉得怎么不把自己痛死算了。

为什么，会这么痛，明明已经这么痛了，但是偏偏死不了。

就像一个流血过多的人，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

也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得到自己血液正在往外流，堵也堵不住。

既是痛苦，又是迷茫。

杨柳动作也很快，趁着中午没有人的时候，把自己的东西都搬到了最后面的桌子去。

这个地方没有人坐，刚好她爱做那里就坐那里。

而且大中午的没有人，怎么折腾都不会有人说什么。

随心所欲的感觉非常好。

而且也不会有人堵着她了，更不要每次进进出出都喊别人让她出去了。

也挺好的，杨柳想。

下午来的时候，陈旭发现杨柳已经把她的东西全班搬走了。

真的是干净利落，不留余地啊。

还真的是说走就走，没有一点留念和回头啊。

陈旭看着空荡荡的课桌，感觉自己的心也被她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