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是在一种怪异的氛围下进行的。

首先是德川，在知道究竟是谁绑架了自己后，呈现出了极为怪异的状态。他并非像影视剧里的底层反派那样，惊呼着“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你、你居然还活着”这样的台词，也没有想决心为革命牺牲的烈士般死咬着嘴不开口。他诚然感到十分惊讶，但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便很快地冷静了下来，整体态度上是很配合的。

然后是美冬一方。其实直接地讲，美冬对这老头儿的仇恨也是有条件的，甚至并非同伴们想象得那样激烈。

但这不等于她会选择原谅。

因为秘密，因为那个美冬始终都没有向任何人透露，也没有必要透露的秘密。她是重生者，在2017年的中国意外死亡，并紧跟着附身到了现在的身体上，以一个婴儿的身份长大。所以从这个几乎快被遗忘的角度考虑，其实德川并不是美冬的仇人，而是那个已经死去的婴儿的。

没错，当美冬前世的灵魂附身于现在这个身体时，原本的宿主已经死亡了，这才能让美冬成功附身。所以，这正是美冬断不能原谅德川的原因，因为，他是真的把“宫本奈奈子”害死了。那个在雪夜的冬天被遗弃的女孩，实际上已经死掉了，由另一个人的灵魂取代。

美冬倒是不能确定，她在附身时是否有“融合”了奈奈子的灵魂，应该是有的吧。

不过这是件没有证据的事，因为当初的奈奈子毕竟只是个婴儿，出生数月而已，按照部分宗教信仰的说法，这时的孩子甚至都是没有灵魂、无需命名的。确实残忍了些，但美冬向天发誓，她确实没感觉到任何属于宫本奈奈子的记忆，尤其婴儿那么小，本来就没有什么记忆可言。

不过美冬当然不会把这些事交代出去。但凡她是真的附身于一个长大了的女孩，那个女孩死了，她融合了或者没有融合那女孩的灵魂，美冬都会把这件事交代出来。德川害死了宫本奈奈子，一个善良美丽的女孩，她当然要把这件事交代出来，哪怕暴露自己一直以来最大的秘密，哪怕这个秘密根本没人会相信，而她也没法拿出证据。

但既然只是婴儿的话，美冬就真的等同于奈奈子了。甚至这件事也可以倒过来解释，即奈奈子的婴儿灵魂魂归天国之际，穿越到了二十年前重生了，在中国生活了二十年。然后，当同一时空下的另一个自己将要死去时，重生了二十年的奈奈子以男人的身份意外死去，回归本体，并自以为是单纯的死后重生？

都是没有证据的事，怎么理解都可以。

美冬按捺下了心中的思绪，只管和两女一起对德川展开审讯。

这个工作进行得很顺利，应该是面前的情况过于离奇，且过于突兀的缘故，德川从冷静下来后，便一副看破红尘的姿态。美冬细想之后，便也理解了他这种态度的原因，无非就是老人回首曾经做过的孽事，现在看到死者在世，临终前感到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