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执着酒杯的她,问着同样的话:“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何曳清楚的看着妈妈的泪珠落下瘦削的两颊,清楚的看着她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把头埋进怀里,失控的恸哭……
眼看着,自己的母亲将要和叶辰的姑姑打官司了,何曳心急如焚。
打了电话给叶辰,他沉思良久:“这事,你暂时放放,我会处理。”
“你能想到什么法子?”
叶辰讳莫如深,只让她放心。何曳才不信他的鬼话,他能想到的办法,便是让妈妈去给二姑娘道歉吧?
可是,妈妈的性子,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但斤斤计较起来简直不是人。
何曳觉得自己不能放任事情变得更糟糕,不然等到真的上法庭,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真是的,这明明是关系到两家人的和平友好,关系自己与他的将来的头等大事,叶辰却像毫不关心似的。
妈妈是绝对不愿意道歉的了,但是作为晚辈,代替妈妈向二姑娘诚恳的道歉,似乎也是很应当的一件事。
只望二姑娘大人有大量,不和她这小市民斤斤计较才好。
何曳一心想着息事宁人,匆匆吃完晚饭,便往病房赶。
二姑娘住的高级病房是一个套间,在病人房间的外面还有一个小隔间供患者家属歇息。何曳轻手轻脚的推开门,里面的房门开着,只听得二姑娘娇弱的嗓音:“诚哥,你这是怜惜她吗?”
“别乱想?”刘曳诚似是很疲惫:“我只是觉得无须闹上法庭。毕竟,小辰和何曳从前曾经相爱,没必要弄到满城风雨。”
“哼,那女人那么狠,害了人,让她道个歉也不行?我,我……”何曳从房外向里看,只见二姑娘微偏着头,抚额道:“我只是要她得到应得的惩罚。她既然过失伤人,铺子自然是不能再开。她要开药店,就回家乡开去,别在我们面前丢人现眼。”
“唉,她要在哪里开店,那是她的自由。即使她输了官司,要赔偿。但她要继续开百荷堂,你也拿她没法子。”
“她为什么要死赖在这儿啊?难道,难道,她,她……还一心想着勾0引你?”
“小冰……”刘曳诚低声的喝斥。
二姑娘却略显激动:“你是心疼她了吗?因为,怕我会告她,怕她有事,所以才窝在这里照顾我的吧?刘曳诚,我不要,不要你的同情,不要你的施舍……呜呜……何欣如舍不得你,要在你酒店的对面开药店,你就由着她,由着她……”
二姑娘开始嘤嘤的哭,何曳的脑袋嗡嗡的响,二姑娘是不是撞傻了啊?居然,居然怀疑妈妈**刘曳诚?
唉,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刘曳诚轻轻的叹气:“小冰,多年来,你对我如何我很清楚,也很感激,但是我也说得很明白,你要的东西,我给不了你。”
“我要的东西?我向你要过什么东西了?”二姑娘痴痴的摇头:“从开始到现在,我要的只是你而已。”
“可是,我……”3
“可是,你要那个何欣如是吗?你真的要那个红杏出墙、人尽可夫的贱女人吗?”
“小冰……”
何曳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二姑娘口中的“红杏出墙、人尽可夫的贱女人”竟是自己的母亲,她一团怒火从脚趾头蹭蹭的往上冒,向前踏了一步,何曳诚冷然抬眸看清了她。
何曳与他四目相对,心中的气恼翻江倒海。她冲到床边,耐着性子,沉声道:“姑姑,百荷堂招牌砸到你,害你受伤,是我们不对,我代替妈妈向你道歉。“
“哼,要道歉,她为什么不亲自来?”
“妈妈刚从警局回家,我想,还是我来比较合适,毕竟……”
“毕竟你是小辰用过的女人?你以为,你和他睡过几觉,来这儿便能多几个讨价还价的机会?”
“你……”何曳无言以对,不敢相信如此尖酸刻薄的话会从所谓名媛典范的口中吐出来。
“哼,从前我还不明白,你是哪里来的贱胚子,敢这样来**小辰。原来是遗传。”二姑娘的声音轻慢,短短的一句话从鼻子里哼出来,简直让何曳的心像被针刺过一样难受。
“你侮辱我可以,但请你不要侮辱我妈妈。”何曳拳头已经握紧,指甲深深的掐到自己的掌心里。
要记住,她是叶辰的姑姑,是姑姑啊!
“哈哈哈……你妈妈?我侮辱她还嫌脏了自己的嘴呢。她红杏出墙,背夫偷汉如果不是人尽皆知,你的父亲能一走就是13年?哈哈,如果她够干净,你们县城里的人会背后叫了你那么多年的野种?”二姑娘唇边浮着轻慢的笑,炽热的眼光扫过刘曳诚灰白的脸,她心中的灰暗倾涌而出:“何曳,到底是野种啊,才可以那么厚脸皮的赖着小辰。果然是一门表子,几代风0流……”
“你住口,你给我住口……”何曳气红了眼,在她的眼前浮现了儿时那耻辱的一幕。
邻村的小胖子在池塘的对面用石头砸她,小胖子还和旁的孩子一起,大声的唱着不知是哪里编排好的儿歌:“百荷堂,野花开,一门表子,几代风0流。”
她哭哭啼啼的拉着爸爸的手,她记得那一天,一直在旁冷眼旁观的爸爸一双手异常的冰冷。他向来不疼爱她,所以,她一直不晓得他手心的温度原来如此的冰冷,更想像不出为何爸爸望她的目光总是充满了怨恨。
只记得,那一天,爸爸甩开她的手,摇头疯狂的大笑:“算了,算了……”
那一晚,爸爸一走,就是13年。
眼前的人影影绰绰,尖酸刻薄的话语从那张利嘴里迸出来:“何欣如就是远近驰名的**啊,百荷堂的门阶,都被迎来送往的男人踏到烂了。哈哈,老公走后,日子才真正滋润啊,当然了,没了管束,狐狸尾巴摇得多欢啊……”
“你住口,你给我住口……”
何曳冲了上去,揪住了二姑娘的衣领,锁死了上来劝架的刘曳诚的胳膊。她的泪涌在眼眶:“你含血喷人,县上的人喜欢来我家,是因为我妈妈悬壶济世,心地善良,不是,不是……”
“就是,她就是狐狸精、背夫偷汉的贱女人……”
“不是,她不是,不是……”何曳激动的把二姑娘反身锁着,激动的道:“我妈妈爱我爸爸,她一直那么的爱我爸爸,爸爸走了那么多年,她还是一直在等他,她一直在等他,你们……”
“哼,真是情比金坚。”一直沉默在旁的刘曳诚哈哈大笑:“只不知陆直捉奸在床的时候,会有多羞愧,多后悔,多伤心……”
“啪”的一声,响亮的一巴掌,刘曳诚捂着自己被扇红的半张脸,愣在一旁。
何曳心头的郁闷终于渲泻了一点,她好不容易才忍下不打二姑娘,对着刘曳诚她可没那么好耐性。
刘曳诚表面一脸温文,还带着深沉忧郁的文人气质,但其实真正是披着羊皮的狼,干的全是卑鄙无耻的勾当。
所以,扇他耳光就扇他耳光了,她一点儿都不后悔。
不过,后来发生的事情就让她很无力。
她一掌打了刘曳诚,发狂的冲上来拼命的却是二姑娘。她气头已过,想避让,但奈何二姑娘却像疯了似的与她撕打。
叶辰和李静云进来时,便刚好见到二姑娘被粗暴的压在病床上,何曳正锁着她的手臂,大声的喝骂:“叫你再说我妈妈,再说我妈妈……”
“何曳……”叶辰失控的嚷,何曳骤然听到他的声音,满腔委屈郁在胸口,唅着泪,盈盈的回望他。身后传来凛冽的掌风,她本能的反手一抽,半空中,她的手被人大力的捉紧,她另一手本能的向后又打……
“啪”的一声,响亮的耳光声,她听到叶辰极怒的骂腔:“何曳,你疯够了没有?”
早晨,何曳靠在暗巷子的槐树下,脑中纷繁往复了许多遍。仍想不明白,自己到底疯够了没有。
经历一夜的冷风,右脸颊仍旧火辣辣的痛,他终于还是打了她。
她一身的功夫,终于还是被他一个耳光扇得一丝不剩。
终于还是入秋了,所以,白槐树下的露水才会这么的重,吹进她单衣的风儿才会这么的凉。
何曳,你好样的,你终于把他逼到退无可退。
叶辰,那是一个多么沉稳冷静、腹黑睿智的男人啊,向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啊,你却能气得他当众动粗,扇你耳光。
何曳,你好样的。
你是上天入地、古往今来,无人可及的超级奇葩。
她举手擦了擦脸,脸上却干巴巴的再没一滴泪。她记得,他的噪音响在耳际时,她是那么的想扑进他的怀里,倾诉自己的委屈,告诉他:叶辰,她们欺负我,欺负我妈妈……
他应该一把将自己搂在怀里,密密的呵,轻轻的哄:“乖,听话,我会处理的。”
原来,并不是事事他都会用心来处理。
当我与她们站在对立面时,叶辰,你还是选择了你的家人。
从来,你选择的都是她们啊,只是我,一直没看清过。
如果,把你看透是这么痛,我宁愿永远糊涂的过。
我愿意做那个迷糊的傻女孩,自以为是的活在你给我编造的幻梦里,而无须聪明的领略到你这一巴掌下去的残忍。
她用力的晃着头,想要晃开脑里他的影像。他冲到床边,望着她的眼眸是如此的失望而又愤怒,他一巴掌打下来,毫不犹豫。
她傻傻的望着他,望着这个刚刚自己拼命想要抱紧,想要倾诉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