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今天这么沧桑,这么忧郁,这么深沉,那时候,他说:何欣如,请叫我曳诚。
我便自以为是的认为,他姓曳,名诚。
“像雨水打在绿曳之上,那树木缝隙间漏出来的诚意。”
我把这句自以为很有诗意的话儿告诉他,他却说:狗屁不通。
是的,很狗屁不通。在他这种极有才华的人面前,我实在不应该卖弄。
他说话很风雅,看人的时候眼睛有一抹光,他画得一手好画。尤其是画邻镇上那一池莲花时,画里的我像是从天庭下来的仙女。
我想,我救了一个艺术家。他却说:我只是一个商人,俗不可耐的商人。
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爱上他?又到底爱上他什么?
大师兄对我好了10多年,我没有爱上他,却爱上了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
可是,我爱上了,没有办法!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很多事情都模糊了,因为从前想得太多,因而想到连自己都忘记了最初本来的模样。
我只记得,那些山水画里,那一个从不缺席的我。我站在柳树下、阳光中、莲池边……所有我们曾经到过的美丽的地方,他都画下我。
我把自己交给他时,他刚给我画了一幅我的倒影。
那幅画里第一次没有任何风景,只有一个我。我的裙子高高的被风吹起,光着脚站在一片绿绿的湖水中央。
他那天坐在树下,从我的脚尖向上吻,他说:你有一双天下无双的脚踝。
我从来都不知道天下无双的脚踝是什么样子的。
他从我那最美丽的脚踝边上向上吻,直到我完全属于他。
他在柳树下和我吻别时,我没有哭。我相信他说的:这只是一场短暂的离别,是为了更好的停留而不得不进行的启程。
“欣欣,你等我,我一定会回来娶你。”
那一句话,我相信了23年,直到前天在停车场,我仍然执着的相信他。
23年来,我为他找了无数的借口,却从不肯承认他不回来找我,只是简单的一个理由:他不爱我,他违背了我们的约定。
没有苦衷、没有无奈,只是一个简单的词:背弃!
他早就背弃了我,而我傻傻的相信了他23年。也许并不是相信他,而是不舍得放弃等待。我总是想:再等多一天,只一天就好。
当我想要放弃时,我又会问:如果,如果坚持再多一天,他是否就会回来?是否,只要再多一天就好?
一天一天,我终于见到他。原来他叫刘曳诚,不是曳诚。我甚至,错认了他的名字。
他有辉煌的事业,有曾经深爱的故去的妻子,有风华正茂的新欢,他的生命里什么都有,只是没有那个在莲池边等待了他23年的女人。
重逢后,他对我说得最刻骨铭心的话是:何欣如,你老了!
阿曳,我老了……真的老了。所以,求你不要恨妈妈,不要看不起妈妈,妈妈只有你了,妈妈是一个只有女儿的老女人了。
海浪拍打着海滩,涨潮的海水快要覆到何曳的脚面。
妈妈伤感的离开,她没有跟过去,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安慰或是询问。她从来不知道,妈妈心底深藏的悲伤,深爱的那个人,竟然是刘曳诚。
23年,那是如何难捱的一段岁月?即使有她的咖啡、她的乖巧、她的美食一直陪着。但那颗等待爱情归来的心,应该多么的荒凉而寂寞。
她甚至不敢相信,这真的是母亲的爱情。
那么荒芜无望的爱情,母亲浅浅道来,却平常得如同那一味家常豆腐,软绵绵的不痛不痒。
可是,她的心里,真的不痛也不痒吗?
既然深爱若此,她又为什么会和爸爸结婚?为什么又生了我?
当海水漫过脚面,打深她的长裙时,她轻轻的问:“真的吗?真的可以爱一个人那么久吗?23年?”
“有那么多一辈子的爱情,你却不相信23年?”陆翊良不知何时坐在她的身侧,任那海水一起把他和她沾湿。
“如果这23年,你看不到他的样子,听不到他的声音,得不到他的承诺,你还能继续爱下去?”
“23年,我不知道。但……”他站起来,用脚踢起面前的水花:“但7年,我能继续。也许不是无穷的思念,不是朝夕不离的相守,但心中,会执着的留着那一个位置。”
她抬头望他,他的身影被月光淡淡的投在海滩上,模糊而又浮躁。
“翊良,你这7年,给我留了多少位置?”她用手比了比,画着圆圈:“这么大,还是这么大?”
他回头弓着身子凝视她,她身子往后倒了倒,他的压迫感如此的可怖,像想要整个把她搓成碎片。
“阿曳,你就那么恨我吗?”
“恨你?”
“那3年,我给你写了那么多信,为什么一封信都不回?你真的……”他的眼里有不想掩藏的悲伤:“你真的那么恨我吗?”
实在太令她愤慨了,他什么时候给自己写过信?自己又何曾恨过他?
他盯着她愕然的脸,皱起眉头:“难道,你没收过我的信?”
“没有。一封都没有。”
“噢……”那是多么稚嫩天真的年月,他居然忘记了他的父亲在当地是可只手遮天的人物,他为什么从没想过,也许所有的信,都因他人的干预而石沉大海?为什么,他没有亲自回来?为什么,他可以丢下她那么多年?为什么?
他以为,长大后,她会一直都在,如他一般。
不是所有的爱情都会坚守在原地等待。
他倒在沙滩上四脚朝天,突而其来的大笑,笑出了眼泪:“原来,原来如此……”
“喂,你笑什么?”
他侧脸仰视着她,伸手想抚她那张洁净的脸:“阿曳,有没有恨过我?”
“不敢恨!”她低头郁闷:“恨,代表着要天天把你翻出来惦记着,我不恨,我要忘记。”
他叹气,无可置疑,她做得很好。
狠狠的,把他给遗忘。
小常静静的坐在何欣如的身侧,假装没看到那在漆黑夜色下,因为盈满泪而闪闪的眼。她似乎是一个非常坚强而淡漠的人,只有一人独处时,她才会流露如此沉重的悲伤。
“小常,我是不是很没用?”
“欣如姐,今天我们一定看得到日出的。”他是明白她的,所以,他才会逃避她哀伤的话题,指着淡蓝的海面,带着明显的兴奋。
“我不抱希望。”她所希望的东西,从不曾真正的降临过。
她已习惯了在这个小男孩的面前脆弱。她最近的两次最悲情难堪的时刻,都被小常看得通通透透。
重逢刘曳诚的第一晚,酩酊大醉的她,在停车场被心情羞辱后,神志恍惚的她……
如果小常不曾在那些时候捡她回家,她会是怎么样的?被刘曳诚绝情的剖开光鲜的外壳之后,还得接受他勾起唇角的耻笑吗?
她不明白,明明是他不回来,明明是他欠了她,他却仍能像个刽子手一样,享受快刀在她的头上斩落的快咸。
“欣如姐,你累不累?”小常打破难耐的沉默。
“有点儿。”
“嗱……”他挨过他的大半个肩膊,被海洋的湿气粘得雾气沉沉的嗓子怯怯的道:“我借给你靠一会儿呵,如果我没有把你照顾好,总裁会杀了我。:
“哦,谢谢哈。”她毫不客气的枕着他的肩膊,微微闭上眼睛。海风打在脸颊,他的身上散发着一重清香,特属于少年气味。年轻的、清新的、可爱的味道。
就像从前的他,在莲池边上挥起画笔时,那在空气中弥漫的宠爱的味道。
如像现在的她,苍老的**的味道。
只是,你可记得?曾经飘着莲花的清香恬淡的我,你可还记得那一个我?
泪慢慢的渗出来,她无法自控,缺堤的泪泻下小常的肩膊,他伸手穿过她的肩,轻轻的搂住她。
“哼,口味还真独特呵,居然啃嫩草,还是这么的嫩。”二姑娘扯紧了刘曳诚的衣袖,才使刘曳诚没有冲上前去。
真是扫兴,她好好的与诚哥二人世界,来看海等日出,却不想,气氛完全比那对狗男女破坏。
刘曳诚看上去很沉默,回酒店的路上一言不发。她鄙夷的哼道:“真不懂,一个放0荡的老女人,居然还能钓到小白脸,还是那么嫩的小白脸。”
“够了。”刘曳诚甩开她的手,奔向了近海处。刚刚好像还是暗蓝色的海面,一转眼间,竟已是东方透亮。
有些东西终是改变了,有些东西又好像从没变过。
早餐大家都吃得很委靡。昨天一天精神奕奕的小常助理,今天却是哈欠连连,兼且脸容晦暗。
吃早饭前,被总裁大人狠狠的批评了。
“我让你守着阿曳,你昨晚去哪儿去了?居然让她落单?”
未来总裁夫人不是落单,她一整晚都有陆翊良陪着。当然,小常绝对不敢这么说,真相还是让他被淹没吧?
“叶总,你昨晚和那个刘昆没谈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