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果,我们聊聊,可以吗?”
没有去路,秦果果没有动。
“果果……”薛立伸出手,想去拉她,却在碰到她的前一刻顿了顿,最后默默地收回去。
连指尖都没有碰触到她。
秦果果暗自收紧挽着包包的手,心里七上八下的,想法太多,太乱。
服务生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走过来礼貌地询问客人点什么,秦果果摇摇头,迟疑两秒,终于选择坐下。
薛立松口气,对服务生要了杯柠檬水,跟着入座。两人面对面坐着,却是好长一阵子的沉默。
他们坐的卡座,附近一桌坐着四五个年纪相若的年轻人,其中一对是热恋中的情侣,打情骂俏起来一点场合都不分,惹得同伴们连声揶揄,打打闹闹的笑声听进两人耳里,格外的煎熬。
他俩曾经也整日腻在一起从不嫌烦,而如今……
“你……还好吗?”薛立先开的口。
“我接下来可能很长一段时间呆在国外的,想在离开之前看看你。”
“听说你进了他公司,他对你好吗?”最后一句话,他问得极其生涩。
她坐下来之后一直垂着脸,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可是就这样面对面看着,心不可抑制地抽痛起来。
果果还是不打算对他说实话吗?
“你们……还好吗?”
“好。”冷不防秦果果抬起头,冲薛立一笑。
“我很好,他对我也很好。”
薛立脸色顷刻白了,他笑得生硬,“是吗?那就好……对了,前两天在广场大厦看见你了,可是,你好像没看见我,走得……很快……其实那天我就想告诉你,系里留了几个留学名额,有个同学家里有事,退下来了,你要不要……”
“薛立。”她突然开口打断了他。
薛立看着她。
秦果果回望着他,好一会儿,轻笑出声,“你约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她的问题并不突然,可是听的人却很长时间无法消化,薛立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他愣愣地望着面前的秦果果,那样子,就好像他不认识她似的。
秦果果静静地任他打量。
她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一直就没死心,总试图用两人曾经许下共同的梦想去刺激她。
只是,留学留学,他以为真的有这么容易?
从爸爸去世那日,秦果果就明白了,这辈子,她想都别想留学这件事。
可是薛立不会明白的,有些经历,他没有经历过,所以秦果果的心情,他不理解。
他不理解没关系,自己心里明白就好。
选择跟了叶喆,就得埋葬掉曾经的留学梦。别人的梦想即使遥不可及或者异想天开,但只要努力,都能将距离缩短,可她,
她的梦想死了,就在叶喆占有她的那个夜晚,亲手被她葬送了,她彻底从不切实际的梦想里清醒过来。这辈子,她大抵只能在叶喆的羽翼下过了。
可是薛立不同。
薛立年轻,有才华,关键是,他没有束缚,多的是机会。
只要他看开了,梦想离他很近。
他没有必要因为她驻足不前,不值得的。
薛立点了下头。
秦果果摇首告诉他,“没必要的,薛立。”感情的事情,必须有一方够狠。
拖拖拉拉的,对谁都不好。
她自己不好,她不希望他因为她变得不好。
“不管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同学,都没必要的。”
“我们的事情……分手那天,我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了,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以后谁也不用管谁,如果你还是放不开,就当我欠了你的,我辜负了你,像我这种女人,不值得你期待。”
她垂着眼眸,说得轻松,说得决绝。
可薛立的脸色变得惨白,他攥着拳,久久不说话。
她还是了解他的,只是这样说说远达不到她想要的效果,下定决心之后,秦果果狠心给出最后致命一击,“薛立,也许之前我说的不够很明白,今天我挑明了说吧,那天我看见你了,就算我看不见,我同事也会一直提醒我,可是,我不想见到你,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这一刻,他的心抖得厉害。
“为……什么?”明知是死,他亦只想死个明白。
“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这方面小心眼了一些,我怕他知道了会不高兴,所以我们以后还是别见面了。”说话的时候,秦果果一直微微笑着,仿佛全世界她能在意的事就剩这一件事了。
她的话,就是一把利刃,狠狠地刺穿他的胸膛。
薛立就像剐了心肝的人似的,没了表情地愣坐在那。
“就这样,我要说的说完了,至于你想说的,我没兴趣知道,你就当从来没认识过我这个人,忘了我吧。”撂下这一番话,秦果果不再看他,拎着包站起来就要走,冷不防被他激动地跳起来按住了手。
“别走!”
“放手。”
秦果果吸口气,“薛立,要说的都已经说清楚了,你不要这么难看。”
“果果,算我求你……”薛立哑声。
她怎么可以这样狠心?
感情的事情能说忘就忘了吗?
他们之间曾经有过那么一段美好的日子,在相识相恋的八百五十六日里头的点点滴滴,她都能忘吗?她都忘了吗?
身边很多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又一群客人进来,有人看向他们这边,细细声咦了一声,声音有些熟悉,秦果果没有去看对方,眼睛只顾着望前面,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褪了下去,“如果你希望我们以后都过得好,记住我刚才说的话。”
他无法答应,死死地攥着她的手,仿佛尽了这辈子都挣不开的最大的力气,却抖动得厉害,秦果果挣脱两下,便松开了。
世事往往就如此可笑兼悲哀,看着牢固的东西往往最是不堪一击的,就像……她跟薛立的感情,一个叶喆的介入,足以叫两人终身错过。
薛立跌坐到位置上,“怎么忘得了?果果,这辈子我都忘不了啊……”
他的呢喃传来,秦果果微微一僵,心痛得无法呼吸,薛立多么积极阳光的一个人,她什么时候听见他这样说话?可是又能怎样?他们又能怎样?事情到这个地步已经无法挽回,而他们更是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秦果果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她硬下心肠,头也不回地离开。走出餐厅,面对着华灯初上的繁华大街,却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去哪。
世界很大,她却突然悲哀地发现,这里没有一个真正属于她的地方。
一个人慢慢走,走到哪算哪,走到两条腿都麻了,才想起要回去,掏出手机,有五通未接电话,全部来自叶喆,顿时一口郁气哽在喉咙上不去出不来。
回到家,已经九点半。
叶喆问她吃过没,她点了下头。
他接着问她怎么回来的,她就说打车。
他满意了,可是,问题又来了,“你同学找你什么事?”
秦果果觉得心烦,他能不能别什么都要管,一点自由都不给人?她很累,不想说话,脱掉鞋子,人倒在床上。
他旋即关了电视,跟着进去,站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坐下去,伸手推了推她,霸占她刚才躺的那个位置,好一会见她没反应,忍不住伸手摸她的脸。
“你怎么了?”换平时早就横鼻子瞪眼睛地指责他霸道了。
秦果果翻身背对着他。
他支肘,侧卧起来,看了看她的表情,沉沉地闭着眼,眼皮子红红的。
“眼睛怎么了?哭了?”
她不想说话,可这会他看出不妥,肯定追问到底。
随便搪塞个借口过去,“累的。”
他皱了皱眉头。
不就出去跟同学吃个饭聊聊天什么的,能累成这个样子?
倒开始有些想知道她今晚约会都做了什么。
“坐在窗边戴黑眼镜框傻乎乎的那个女孩是你同学?”他送她过去的时候,就注意了,那个女孩一看见他们同时出现,兴奋得嘴脸都快贴到玻璃上。
她不高兴地伸出手肘拐了他一记,“说谁呢!她是我们班班长,学习成绩最好的。”
女孩子学习那么好有什么用?
像她,还不是嫁给他当老婆?叶喆笑,不跟她一般见识,“你们聊什么了?”
“今晚都吃了些什么?”
“……”
这是结婚以来,她丢下他的头一个夜晚。
他坐在电脑桌前,总不经意就想起她,想着她此刻在做什么,想着她晚饭吃饱没有,又想着她回来时会不会不听话跑去挤公车,满脑子都是她,最后工作做不下去了,干脆坐到厅子等她。
可堂堂一个大男人,老婆偶尔晚归,就牵肠挂肚的闹成这样,实在让人笑话,于是,打开电视,他假装看电视,边看边等。
她神色恹恹的,看样子似乎真累坏了,眼睛眯成一条线,都懒得撑开,对他更是连一个字都吝啬。
可越是这样,他越想闹她,好不容易盼回来了,她人明明就在身边,可他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伸手掐着她的脸颊,“怎么不说话了?你说话啊,我问你话呢,跟你同学相处得怎样?”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秦果果被他骚扰得忍受不住,偏偏他不厌其烦,问过的话一遍接一遍反复问,她霍地坐起来,转过脸怒气冲冲地瞟着他,“你很闲吗?”她知道他最近挺忙的,尤其今天为了送她,临时取消了个部门会议,直接将未完成的一堆文件带回家。
答案正好相反,“我很忙。”
“忙你还不去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