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这尊瘟神,沈爱丽担心这个狡猾的家伙会杀个回马枪,节外生枝,顾副主任又出差去了北京,她只得亲自过去1209病房,看看情况。
迎面看见关山满脸愤慨地出了电梯,嘴里还嚣张的打着哈欠,她又惊又怕,气不打一处来,手脚麻利的把轮椅调整方向,直接拐入电梯,按动按纽,一直升上楼顶。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她卯足了劲把轮椅往外推,幸灾乐祸地看着轮椅以无比的冲力向护栏撞去,关山手忙脚乱地操纵着轮椅,发出吓人的吼声:“你给我记住!”
“应该是你给我记住!”沈爱丽毫不示弱,“在这儿乖乖呆着,等我来接你下去!”说完她关上门,“喀嚓”一声,锁上了!
关山咆哮几声,终于认识到无济于事,认命地转过身来打量楼顶,发现另一侧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他慢慢靠了过去。
“嗨!小子――”他无聊地喊了一嗓子,对方连头发丝都没动一下。
“小子!”关山没有提高声音,但是任谁都能听出他的不耐烦,“我在跟你说话!”
“我不叫‘嗨’,也不想跟你这种没礼貌地家伙说话。”少年语气呛人。
关山无力地“啧啧”两声:“小子!有个性!不过太有个性的家伙,往往命不久长。”
“谢谢忠告,我本来就命不久长,一头从这里栽下去,也不过少活三个月!”少年冷淡地转过身来,“现在请你一边呆着,别打扰我好吗?”
关山彻底没了脾气,无聊地在楼顶转悠半天,重新回到人家身边:“嗨!”
“说了我不叫‘嗨’!”虽然不耐烦,还是低低添了一句:“我叫朗朗!”
“好名字,跟某个音乐天才同名,怎么你会弹钢琴吗?”
“会和不会,现在还有分别吗?都逃不过灰飞烟灭,之前还折腾的亲人不得安宁。”朗朗一拳一拳砸在冰冷的栏杆上,“有时候我真他妈真想从这里跳下去,一了百了!”
“你什么病啊?”关山问得百无禁忌。
“癌!”
“噢!”关山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没有再开口。
朗朗终于转过脸来看着他:“你挺奇怪的,别人听到这个字的时候,都一脸天塌地陷地恶心模样,你怎么没反应啊?”
“朗朗!”关山点燃一支烟,摆出教训小弟的口气,神色却和善不少,“人活得再久都逃不过一死,顶多分个早死和晚死。”
朗朗死死瞪着他:“可我不想死!一丁点都不想!”他一字一顿,说得咬牙切齿。
关山打蛇随棍上:“那你还杵在这干什么,赶紧滚回病房,跟医生商议个法子出来,拼命活下去!”
沈爱丽好不容易忙完手上的事情,饥肠辘辘地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十二点了,她猛然想起被她甩在楼顶的坏蛋,不知道气炸肺了没有?
她赶紧冲上楼,拿出钥匙打开推拉门,就看见早上还气势汹汹地朗朗,正乖宝宝一样蹲在关山轮椅前,津津有味地听他胡吹海侃。
她心里觉得好笑,凑上前去,想趁机劝劝他做手术的事。
“朗朗,你哥哥已经替你准备好手术费了,过几天就动手术吧?”
朗朗不悦地抬起头,“朗星告诉你他是我哥哥?”
这下轮到沈爱丽惊讶了,“难道不是?”
“哼!不过比我早出生三分钟,就整天以老大自居,真好意思!”
沈爱丽看着他满脸不忿的可爱模样,笑道:“别说早出生三分钟,就是早出生三秒钟,他都是你的哥哥。”
初夏多雨,天空中的湿气凝结成薄纱般的烟雾,将J城笼罩的分外迷离。
几辆黑色轿车在中山医院门前停下来,车轮卷起的泥浆让路人躲闪不迭,车里的人冒着霏霏细雨,浩浩荡荡地走进中山医院,气势迫人。
偌大的外科住院部人来人往,护士可可看见他们过来,一边礼貌地点点头,一边提醒不远处的沈爱丽,“沈医生,有人来探望1209病房1床的病人。”
沈爱丽不悦的站起身,她丝毫不觉得那家伙有探视的必要,身板壮得象牛魔王,还装小绵羊占她便宜,坏蛋一个!她耐心地给桌上的水仙换好水,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巡视病房的时间快到了。
她推开1209病房的门,立刻被里面的情形吓了一跳!一个穿戴火辣的美女,衣衫零散地缠绕上关山的脖子,见她进来,视若不见地继续厮磨。关山在她耳朵说了句什么,她才老大不情愿地走了出去。
沈爱丽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望向关山的时候,他正一脸遗憾地看着他的手,啧啧感叹着:“真可惜,本来再过一会儿就能上的,医生阁下,下一次进来,可不可以请你先敲个门呢?我现在是病人,不是犯人。”
“你这个色胚!”她用力摔上门,满腔怒火发泄到这个被人骂,还笑得一脸得意的流氓身上。
关山满脸茫然:“色胚是什么意思?我还真不知道,麻烦沈大医生解释一下。”
“你!”沈爱丽气馁地偏过头,早知道对这种人是没有办法的。她走到床边,摘下口罩,忽闪忽闪地大眼睛里闪着从来没有的愤怒:“关山我告诉你,你在外面怎么乱来我不管,这里是在医院,不要招惹不三不四的女人进来,象个公狗一样滥发情!”
关山无辜地摊开双手:“沈大医生,圣人都说食色性也,你要我清心寡欲,太强人所难了吧?”
沈爱丽气青了脸,“你的换药时间到了,希望配合。”
女人是不能得罪的,关山很快就会明白这个道理,可惜代价有点惨重。
五分钟后,忙里偷闲躲在值班室吃零食的可可,被一声响彻病区的惨叫惊得跳了起来,精致的小饼干洒了满满一地。
“怎么回事?”她手忙脚乱地收拾好,疾步跑出来,“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探头探脑的实习护士拔长脖子:“好象是沈医生在给1号床病人换药,真够夸张!”
“啊,是那个人呀!”可可松了口气,若无其事地继续伺弄水仙,那个超级大流氓,昨天才检查过他的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生命力顽强得就象大蟑螂。
“1床的!”沈爱丽气得在走廊里直跺脚,“你这个坏蛋!你给我站住!”她的嗓门爆发力十足,满楼层都能听见她气急败坏地吼声。
关山一边哈哈坏笑,一边朝身后大喊:“小子,别发愣啊,快点推!”
朗朗满脸兴奋地站在轮椅后杠上,一只脚蹬着地面,随时准备加速。
远远看见沈爱丽又追了上来,关山挑衅地握住路过小护士的腰,坏心地把她转了个圈,吓得人家一声尖叫,高高举着装满药盒的托盘,努力地保持身体平衡。
等到沈爱丽赶到,两人早已换了作案地点,气得她杵在原地发飙。
朗星奔波好几天,总算凑齐了手术费,刚一进外科中心,就看见这么一副鸡飞狗跳的场景,忙把手里装钱的纸袋扔给沈爱丽,放下腋下夹着的滑板,身轻如燕地滑了过去,沿途兜转腾挪,很快拦住那辆四处作乱的轮椅。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半天,朗朗心虚地垂下脑袋,乖乖地先回病房去了。
朗星继续杵在原地,没有挪窝,关山舒服地靠在轮椅的后背上,跷起大脚丫,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他:“你就是朗朗的哥哥?有两下子啊!”
朗星眉目不动,“朗朗同意做手术了,谢谢你。”
沈爱丽匆匆赶来,把手里包着二十万人民币的纸袋还给朗星,没好气地推着轮椅,塞进1209病房,?他道:“你自己是坏蛋就够了,别把小孩子也带坏!”
关山满脸无赖:“已经带坏了!朗朗现在是我的小弟,有我罩他,手术的事,你们最好给我用心一点。”
话不投机,沈爱丽转身就走,回到办公室重新整理一遍手术方案,她是心脑外科的业务骨干,也是朗朗手术的主刀医生,有责任把一切做得尽善尽美。
外科顾副主任对于她的毛遂自荐,一副听之任之地模样。他看过朗朗的资料,认为手术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不同意给病人开刀,告诉患者家属说只能用最好的化疗药物,延长几个月的生命。
主任发了话,外科其他医生要么噤若寒蝉,要么经验不够,没有谁肯强出头担风险,只有沈爱丽曾经做过两例开颅手术,初生牛犊不怕虎,又禁不住朗星一再苦求,接过了这块烫手的山芋。
浑水已经淌上了,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把手术方案做得完美,尽她的力量让朗朗存活的希望大一点。
她的大学校友吴越在美国着名医学机构留学,这次用了朗朗的病例做博士论文,他跟导师反复商讨,大胆采用了一个堪称奇妙的方法,手术的危险降低了,而成功率却大大提高。
门外传来可可和关山的口舌之争,她叹了口气,那家伙最近酷爱招惹她们,躲不得恼不得。
朗星正好进来,看见他一副摇头叹息的模样,顿时紧张起来,“沈医生,是不是我弟弟的手术有问题了?”
她回过神来,笑了笑:“没有,手术准备的很妥当。”她想了想,又补充说:“朗星,任何手术都会有风险,何况你弟弟的病拖了这么久,你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朗星挠挠头,鼓足勇气开口:“刚才我见到顾副主任,他说愿意替朗朗动手术……”
沈爱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愿意动手术?”她想了想,决定亲自去顾辛那里问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