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搡、拳脚相加,尚且幼小的年龄,已经知道如何欺辱一个比自己更加幼小的存在以此来获得快乐,甚至,她们早已熟稔如何既能令对方疼痛,又不会在显眼的地方留下伤痕、淤青——她们早已知道我不会告诉司竹。
现在回想起来,那一日司竹应该是很开心的。
因为他冲回来的时候脸上洋溢的笑容是那么明烈,即便骤然看到园中的情景而定格的骇然、凶狠的表情里,嘴角还是上翘的。
“你们在做什么?!”
彼时,他用尽全力连声音都嘶哑了吼出来的,就是这样一句话吧,然后,是跌落在地的油纸包,是那小小少年冲过来二话不说抡起的拳头。
那油纸包……真香啊,即便隔着一个破落院子的距离,那诱人的香味还是那么浓烈,那是自己咽了无数次口水流连忘返的叫花鸡。
第一次自己在那小摊前咽口水的时候,司竹便摸摸我的头,笑着说道,“再忍忍,等哥哥存了钱,给你买。”
他做到了……
可是那只鸡,我还是没有吃到。
为了给我存钱买叫花鸡、为了将仅有的半个馒头留给我,这个饿了太久的少年挥起的拳头早已绵软无力……无力到即便只是几个小女孩都打不过。
甚至,连走路都已经走不稳。
更何况,那时候的司竹心心念念都是给我买叫花鸡回来,却忘了,那叫花鸡的诱惑于我们这群在破庙里乞讨为生的孩子来说,到底有多大也许只有我们自己知道。
一边要帮我报仇,一边要对付闻到香味露出饿狼般的眼神的其他乞丐,寡不敌众的司竹只有被围攻殴打的份,很快,再无还手之力。
……
一直到之后的许多年,我也一直会梦到这一天,仿若世界都已经崩塌的这一日,我抱着雪地里奄奄一息鼻青脸肿的我的“哥哥”,看着那群乞丐扯着油纸包骂骂咧咧地走远,看着他们为了分食一只叫花鸡再一次大打出手,看着脏污的雪地里缓缓晕染开的殷红。
我没有钱去叫大夫。
我想,若是那一日没有遇到楼主,可能司竹也就死了,而我……一个人定然是活不下去的。
我那么笨,我是个痴儿,我连乞讨都不会。
可想来,上苍是怜悯这样幼小的存在的,至少,我无数次感谢上苍在那一日将颜枫送到了我的面前,即便……彼时的我并不知道握住那只对我伸出的手之后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但他给了我最想要的。
因为他对我说,“我可以救他。”
只要这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