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再如何亲善、重情,但江山永远在情谊之前。
他允许南宫家这样的庞然大物匍匐在盛京上空,是因为相信南宫忠心耿耿只会是他手中的利剑与盾牌,但裴将军府不同,帝王如何可能允许一个虎视眈眈的窥伺之臣。
自然,更不可能容忍一个居心叵测来到他身边的女人。
南宫凰了然,点点头,“所以,他把你直接关进了冷宫?”
这一回,倒是贤太妃诧异了,这个少女除了最初的意外之后,便再也不曾有过别的情绪,没有嫌弃、没有厌恶,没有瞧不起……当年一整个寝殿的人啊,上至皇帝、下至宫女,没有一个人不带着那么令人厌恶作呕的表情……
倒是如今这份有点儿事不关己的淡漠,反而令她觉得轻松,这会儿说出来便也没有那么抗拒,“是,那么多人觐言说我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的时候,他尚且半点不在意地呼我周全,彼时,却竟是一声不听我辩解,便将我关进这里……”
“那个时候他能呼你周全,是不相信一介女子的你,能毁掉他拼了万千性命定下的山河、这是自信。而不听你一声辩解便将你投入这冷宫永世不得出,是因为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你是裴战的人,裴战虎视眈眈的窥伺,是他的逆鳞,而你,同样触及了他的逆鳞。难道你没听过么,龙有逆鳞,触之者死。留你一面,已是全了昔日恩情一场。”
“呵呵!恩情?说到底,不过是薄情!”似乎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贤太妃激动地声音都变地尖细,“哈!你还说对你好!对你好你们南宫家这些年来怎么就落寞了?还不功高震主了?!还不是遭了忌惮了!皇帝都一个样!不管他曾经和你一同如何出生入死、患难与共,等到他坐上那张位置,他都会变了的!”
“变得薄情、阴毒、狭隘、算计人心!”
身旁之人,情绪一再多变,这会儿竟又变得嘶声力竭的,倒真的像是有些疯魔了。
南宫凰微微仰了头,没有说话,许久,才幽幽叹了口气,“南宫家啊……”
呢喃,带着怀念。
明明黑布遮了眼睛,可之后的那双眼,仿佛透过那层薄薄的布料,看向更加遥远的过去,看向那片早就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的,一场盛宴。
世事更迭、江山易变,一个家族的兴衰与荣辱,不过是当代之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几百年、几千年、甚至几万年之后,北齐也许都已经不复存在,彼时,南宫二字,又有何人明白其中荣耀?
彼时沧海桑田、拼尽了一生在这权力漩涡中沉浮的人们,也早已化作一抔黄土。
风乍起,散尽天涯。
“南宫家啊……”少女低声呢喃,化作夜风中微凉的气息,“那一夜,他走了,我却燃尽满城焰火,只为庆祝一个人的生辰。我在帝王丧龙钟响起的时候,给予这座本该举国同悲的城池,最高规格的庆贺。”
在贤太妃因着惊讶微微睁大的眼睛里,少女却是连嘴角都缓缓勾起,表情柔和地一塌糊涂,只听她用一种仿若在情人耳畔呢喃的声音说道,“所以你说……南宫家,还能盛宠不倦么?”
……
龙有逆鳞,触之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