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芳妈妈拿着筷子在盘子里拨来拨去,基本每道菜都在不停的翻着,二哥跟白叔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两人时不时地也翻找着自己爱吃的菜,我跟华十安拿着筷子夹也不是,不夹也不是,我妈则一直陪着笑让阿芳妈妈多吃点,似乎自己却没有动筷子,而我哥也有些不知该如何下筷,阿芳好几次想开口,终究没有说出来,坐在那里满脸通红。
一桌人表情各异,想想也是有些滑稽,但毕竟两个不同环境成长起来的人,要在短时间内互相容纳对方也是不现实的,尤其是亲家这种非常微妙的关系,双方在儿女的婚事上面,既对立又必须得统一,既是亲戚,又可能是相互算计的对手,倘若双方家庭实力相当,又都是一心为了儿女的,自然在礼金、婚事花销上面异议就小很多,你出房、我出车,你来十万,我回二十万,大家面子上好看,也不让自家孩子在对方家里低人一等。
但要是两家悬殊太大,又偏偏一方想狮子大开口,那就会制造出不小的矛盾,女方只管出人,却在彩礼上要出天价,男方家通常不会愿意,毕竟出得起大价钱的人家,对女方的要求自然也希望门当户对,即使儿子一心要娶,无奈同意,也会为日后的家庭矛盾埋下不小的祸根。
但阿芳不一样,她与我们相识于患难之中,如今虽然经济好了些,但对于她我们是有感恩之情的,无论如何都要给她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我们听她提起过,她家在贵州的一个深山里,很穷的那种,两间大土房,一间小厨房,小时候一个大屋里摆着三张大床,分别睡着阿芳的父母、两个哥哥、阿芳跟她的三姐,屋子正中央放着一张黑漆漆的小方桌,是用来吃饭的,阿芳说那张桌子永远是油乎乎的,而屋里阿芳父母的床下养着几只鸡,另外两张床下则各喂了一头大母猪,那是全家人的生活来源,只等着快过年的时候卖上个好价钱。隔壁屋既睡着阿芳的爷爷奶奶,又是家里的杂货屋,里面堆放着稻谷、杂粮,还有生产的农具。
如今多年过去了,村里的条件有了些许改善,加上阿芳三姐很小就出去打工,挣了不少钱回来,后来认识了一个四川的男孩,两人结了婚,据说彩礼钱当时在村里确实挺可观的,阿芳父母便用这笔彩礼钱给阿芳的大哥讨了个老婆,再加上阿芳出去打工后,也寄了不少钱回家,慢慢地阿芳家的土房也变成了砖房。
大哥一共生了三个小孩子,第一胎是个女孩,第二胎和第三胎便是现在白叔带来的这两个,大哥跟大嫂长年在外务工,大女儿跟着父母在打工的那座城市读了农民工学校,据说条件很好,学费全免不说,每月有补贴。他们每月会寄些钱回来当作剩下这两孩子的生活费,而阿芳跟她三姐每月都会寄些钱留作父母的生活费用,所以日子也还过得去。
只是到了二哥的时候,家里的收入也仅够日常开支,要想娶亲,没个十万八万在当地来说,是讨不到老婆的,偏偏这二哥有些清高,前些年在上海、广东都打过工,见过了些世面,一般山里没文化、长得不好看的他看不上,他看上的女孩又嫌他家里穷,他又没有定性,打工的地方总是换来换去,这样自己也没能存上什么钱,一来二去,便耽误了青春,到了三十岁,还是光棍一个。
本来阿芳父母是想着阿芳能早点结婚,换来的彩礼钱可以给二儿子的婚事给定下来,谁知阿芳是个有主见的人,一直没有随便找人给嫁了,我猜测这里面可能是有先前发生的那起惨案的原因,但这却让阿芳父母对阿芳意见很大,眼看着二儿子跟小女儿已经成了村里人的笑柄,不由得也是急了,一直到最近几日联系上阿芳,再次催婚的时候,阿芳见实在被逼得不行,才跟父母交底,说是已经谈好了对象。
阿芳父母问了我哥以及我整个家庭的情况,便火急火燎的要来深圳与我们一家人见面,阿芳父母的意思很明显,这次来就是要将女儿的婚事给定下来,跟我妈商谈彩礼的事情。
吃完饭,我们将阿芳家人安顿到附近的一家酒店,待他们都休息后才回来。
一进门,华十安就跑到厨房找些剩菜剩饭,端出来准备直接吃了,我妈连忙打了一下他的手,“别急,冰箱里的太凉了,我给你热热去。”
阿芳一脸的歉意地端起饭菜,“今天真是对不住大家,让你们都没吃上东西,我端去热热。”
我跟着走进厨房想帮帮忙,却见阿芳正在轻轻的抽泣,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秦姐,我今天觉得很难堪……”
“哪有能嫌弃自己父母的呢?也是因为重视你的婚事才会赶过来了解情况。”我安慰她,我能理解她的心境,但是只有我们不在意,才能最大程度的降低阿芳的愧疚感。
“不是的,他们这次来只想谈个好价钱,把我‘卖’给你们家后,好给我二哥娶亲。”
“那又怎样,花再多的钱也是值得的,你在我们家是个无价之宝。”我见到阿芳开始犯“憨”,不由得笑了起来。
“是呀,我其实也早就想见上你父母一面,要感谢他们培养了一个这么好的闺女,不管他们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这可是我们秦家修来的福份,哪是用金钱来衡量的!”我妈笑呵呵的走过来,搂住了阿芳,“傻孩子,有什么好哭的,你是他们生养的,只要条件允许,都应该满足他们的要求,你远在他乡,能尽的孝道不多,以后还是要靠你家兄弟照顾你的父母,所以不要计较得失,问心无愧就好。”
阿芳这才收起了眼泪,点点头,将热好的饭菜端了出来,华十安倒也自觉,到厨房拿了几副碗筷,大家随便吃了些便早早的休息了。
第二天我们早早的赶到了酒店,就在酒店的二楼茶餐厅吃的早点,餐厅面积很大,能容纳好几百人同时就餐,因为生意太好,所以我很早就预订了餐位,一大家子刚好够一桌,两个孩子在餐厅里跑来跑去,阿芳拉了好几次,都没拉住,阿芳妈妈有些厌烦地对阿芳说:“有啥子好拉的嘛,就让他们在这里玩一下子怎么了,到城里呆了几年变得这么讲究,你们四个娃娃还不都是这样长大的,怎么到了这里就这么多规矩?”
阿芳耐住性子跟她妈妈解释道:“这里这么多人,小孩跑来跑去碰到别人、吵到别人,影响到别人做生意总归是不好的,再说不小心磕到了哪里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