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给她打了电话。

“你现在在哪？”爸爸的语气在电话里听起来很不好。

“我就在外面，怎么了？”叶苏晴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你妈把一瓶白酒都喝了。现在酒精中毒，我已经叫了救护车。如果你回家，家里已经没有人的话你就直接去红十字医院。”爸爸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挂掉电话的一瞬间，叶苏晴懵了。

从小到大，妈妈都用自杀威胁着整个家庭，可叶苏晴从来没有想过她会真的做到。就像妈妈总是给她讲，二十多年前她跳楼自杀的事情，叶苏晴也总是觉得那么不真实。妈妈曾经说过，因为死了那一回没有死成，所以再也不会干自杀那种傻事，可是今天她又一次选择了死亡。

叶苏晴没命的狂奔起来。

赶到家的时候，妈妈已经被救护车抬走了。

叶苏晴又没命的向医院狂奔。

问了妈妈所在的急诊室在哪，叶苏晴等不到电梯，直接从楼梯一层一层的往上跑。

她看到了坐在外面的爸爸。

“爸爸，妈妈她……”叶苏晴着急的问。

“你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把一整瓶白酒喝了下去。屋子被她反锁了，我撞了很久，甚至最后拿锤子才把门砸开。那时候你妈已经不省人事，昏过去了。”爸爸的话有几分为自己开脱。叶苏晴听出来了。

“为什么妈妈会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叶苏晴颤抖着声音问。

“你走的时候不是看到了吗？你妈已经疯了，她肯定有精神病。”爸爸摇着头说。

“不，不是……”叶苏晴自言自语，“她没有疯，我走的时候她好好的，她还在和我说话。一定是你，是你把她逼死的！”她突然怒瞪着爸爸。

“叶苏晴，你一定要知道，她出什么事情都跟我没关系，全是她自己作的。”爸爸企图将她洗脑。可是她根本听不进去，她现在只希望妈妈平安无事……不，她希望妈妈能够成功的死掉，如果再死一次，还没有死成功的话，只会给妈妈增加额外的负担和身体压力。

到底现在妈妈是死了更好还是活着更好？叶苏晴啊叶苏晴，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现在想什么都不应该，她现在应该保持着头脑的空白。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总而言之，很漫长。手术室的灯暗了，医生从里面出来了。

“哪位是病人家属？”

叶苏晴和爸爸同时站了起来。

医生摇了摇头，“很抱歉，我们尽力了。”

什，什么……

“医生，你说你尽力了，那是什么意思？”叶苏晴微微张着嘴问。

医生大概已经看惯病人家属这副遭受打击的样子，没有再多作解释。

“死了？”爸爸的眉头皱到了一起，声音也有一丝颤抖，“居然就这样死了……”

叶苏晴无力的倒在了椅子上。

怎么可能？这是梦吧，就像之前的那六天一样，做了一场噩梦……就算噩梦再可怕，再令人难过，总会有醒来的那一天。她开始猛掐自己的胳膊，给我醒过来！叶苏晴，你给我醒过来！这只不过是在做梦！

可是掐着自己的胳膊好痛，这是真的，不是梦。她的妈妈，终于在她大一的暑假里，实现了她自杀的愿望。

接下来几天都如梦如幻。丧事自然是要料理，爸爸这几天大概心理压力沉重，人是他间接害死的，可是他不这么认为，他认为妈妈的死和他没有一点关系。他的心理压力来源于害怕不知道的人误会他。

来的人都表示惊讶，妈妈怎么就这样突然的没了？

无论是妈妈那边的家人亲戚，还是爸爸这边的家人亲戚，他们来了以后，自然是表示疑惑，然后问东问西。爸爸简单的说了几句，是他早就想好的借口，而叶苏晴则闭口不开一言。

这期间，叶苏晴找了一个爸爸不注意的机会，把妈妈所有的存款转到了自己的名下。妈妈早就担心有这意外的一天发生，把所有存款的密码和藏的地方都告诉了她。这是妈妈辛辛苦苦几十年省下来的血汗钱，叶苏晴一定会把它好好保管着。

妈妈曾经还对她说过，“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是在你爸的逼迫下死的，你一定要记住，在我死后去法院起诉，告他。”叶苏晴当时信誓旦旦的答应了。可是真的发生了这样的情况，她又犹豫了。

她已经没有妈妈了，是爸爸的错，是爸爸被妈妈害死了……可是我真的要告他吗？我真的要把自己所有的家人都从身边赶走吗？叶苏晴对爸爸已经彻底没了感情，可是并不想把事情做得那么绝。她是一个很佛系的女人，已经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但她害怕妈妈会因为不甘心而留恋于人间。

这几天她一直在纠结这件事情。等到妈妈的办完了，叶苏晴才找到机会和爸爸好好谈一谈。

哥哥也从外地回来了。他也很伤心，但他的伤心多半是装出来的，而且持续的时间不久。这不，又在床上呼呼大睡了。而叶苏晴已经两天没有合过眼了。

“你打算怎么办？”叶苏晴逼视着对面的男人。她的眼神失去了高光，如今真的是看淡一切的眼神了。

以前叶苏晴想象过妈妈死后的场景，她想，自己大概会伤心，但或许又没有感觉。毕竟自己是一个很冷漠的人。

可是现在，妈妈真的不在了。这个世界上唯一和她心心相印的人，没了。她的心里事再也无法对任何人说起，再也不会有人唠叨她，因为她能回家而高兴，因为她的离开而伤心。没有人帮她买衣服，没有人陪她逛街，没有人会因为她的一点小毛病而揪心不已，没有人会整天惦念着她，没有人会把她当做生活的依靠，没有人会真正的爱她，没有人和她一起睡，没有人和她一起拥抱，没有人和她一起痛哭，也没有人和她一起破涕为笑。

这一切的一切，都伴随着医生的那一句，“对不起，我们尽力了”而飘散。

好不真实，她至今仍觉得如梦如幻。

而她也发现，当她和爸爸两个人面对面坐下的时候，前两日没有过的憎恶之情突然袭上了心头。

“什么我打算怎么办？”爸爸居然还没脸没皮地反问她。

好恶心。这是叶苏晴此刻最真实的想法。从前，尽管她讨厌爸爸，甚至是恨爸爸，但她一直认为，毕竟是至亲，再恨再讨厌又能怎么样呢？可是现在，她看着这张脸，有一种想吐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