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隆在尚宝监当太监的时候,可以说是看着公主写字长大的,从公主小时候学写点横竖撇捺开始,孙隆公公少不得在一旁伺候,自然是对公主的字体和墨迹,尤为的熟悉和亲切。在皇室中,所有人的字幅,能够称之为“书法”的,也就只有公主了。
孙隆久久欣赏,已有些手舞足蹈,不仅是兴奋,而是有些痴癫,他看到了“赐”“安”两字底下的墨点:“这是公主的寓意吗?”此话问得直白,心里已把楚箫当朋友了。
就有那么凑巧,字幅上的字是公主,楚箫和哱依三个人所写,所有字的位置,都有些参差不齐,唯独“赐”字和“安”字,两字上下对正,看起来非常齐整。加上楚箫又故意点了两个墨点加以“误导”,内心激动的孙隆,难免会多加揣测,孙隆幼小入宫,不会几何原本,也不会数学物理,只会揣摩主子的心思,“所以”为楚箫所利用。
公主的字幅威力巨大呀,楚箫很快接言道:“孙公公,公主的意思,在下不敢妄加揣测,不过,公主接下了丁娘子诉忙,松江民众,便不再聚众示威游走,已是昭然若雪,况且,公主圣明,赐安松江,自然深得民意。”
这话说的,是也是,不是还是,你还不能说“是他说的是”,是与不是,都是。
孙隆是聪明人,听得很懂:“楚把总年轻有为,深为公主所欣赏,千里迢迢南下杭州,辛苦万分,看来是我怠慢了。”
“孙公公言重,你我均是为了皇上,为了朝廷,为了皇室威仪,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楚把总谦虚,到让公公我倍感惭愧,你且休息片刻,我今日就与楚把总出走,一起返回松江,也学学公主殿下,为松江百姓伸张正义。”
妥了,孙隆看来算是答应了。
楚箫知道,自己的游说,最多只让孙隆下了三分之一的决心,“公主的字幅”和字幅上那两个添加上去的“墨点”才是真正地让孙隆下定决心的重要因素。
不管怎么样,解铃还需系铃人,孙隆这个“系铃”人,总算是愿意出来“解铃”了。
有了这一步就好办,不过具体的实施,也不是那么容易,毕竟这是“打家劫舍”啊,虽然打家劫舍的对象是大劣绅邓玉堂,行动起来还是需要周全计划和安排。
两人又作了些商议,决定楚箫先返回松江,孙隆留在杭州,给皇宫司礼监写些奏折,为“葛成之祸”翻案做些铺垫,然后再行返回松江实施两人的“打家劫舍”计划。
楚箫起身,就想告辞返回松江,孙隆愕然,说天色已黑,楚把总还是不要玩笑。楚箫这才拍拍脑袋,嗯,脑袋里的这个四百多年后的生物钟还是没有完全调校过来,眼前当下,可不是四百年后的杭州,有夜班飞机,有城际动车,可以夜行昼达。
这是四百多年前的杭州,离松江好几百里路呢,翻山过江,即便是官道上也是漆黑一片,岔路纵横。楚箫哈哈一笑,看来只能留宿杭州,耽搁一晚,明日一早再回松江。孙隆也是哈哈一笑,赶紧着下人安排,两人准备夜游西湖,就在画舫游船上听些小曲,吃些酒食。
巳时出城,月色最好,这一晚,赏月人群结队争看出城,轿夫举着火把,排列在湖岸等着。人一上船,就催促船夫快些赶到断桥去,好赶上那里最热闹的时候。西湖上的人声,奏乐声,如开水沸腾,如房屋撼动,大船小船一齐靠岸接客,什么景致都看不见,只看见船篙击打船篙,船帮碰着船帮,人肩并着肩,脸对着脸。
好在孙隆的画舫游船,是孙家私有,那就是私家游艇啦,起锚摇橹,驶入西湖。两人把酒言欢,越聊越投契,孙隆已是有了几分醉意:“楚把总,我履新“矿监使”月余,拢共才收税一百余两,如此让我如何向皇上交差啊?”
我嘞了个空格,皇帝是糊涂蛋,太监是蛋糊涂。城门设卡,税些瓜农小贩,能收到几个铜板?就在此西湖岸边,向些游船收税,一夜税收白银定然过百。
楚箫无奈的摇摇头。
懂不懂经济啊。
看看眼前的西湖夜景,楚箫打趣:“一百两银子?一百两银子可否买这游船画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