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一处破残的院落。下了马,系好缰绳,跨过倒塌的大门,沿着歪七竖八的横廊,来到一排厢房前。
这处破败的院落,就是太监孙隆孙公公原来的“矿监使”临时衙门。一个月前,孙隆出皇宫来松江,就任松江矿监使,租了此处院落,作为矿监使的临时衙门,招了劣绅黄建节,在松江府东门设卡收税,才惹出“葛成之祸”。
葛成“打死了”劣绅黄建节之后,惊怒了皇上,判了“诏狱”斩监候,就关在这个临时衙门的后院牢房里。
“葛成之祸”引发的民众万人游行,砸了这个临时的矿监使衙门,吓跑了太监孙隆,孙隆来到松江,本来就是一个光杆司令,被捣毁的矿监使衙门,也就只剩下后院里被关押的“囚犯”葛成了。
糊涂的万历皇帝,
可笑的太监孙隆,
无奈的囚犯葛成。
后院牢房,实际上就是一间民居厢房,门也没有了,旁边一个破破烂烂的灶间铁锅上,丁娘子正在做饭,一双儿女灶房嬉戏玩耍,葛成手铐脚镣拿着一本书,坐在屋角的破床褥子上。
丁娘子一看,来的是楚箫,连忙向屋角床褥上的葛成招手:“相公,相公,快起身,这位就是郡主府管事,楚箫楚把总,楚把总连日来,为了你的冤狱,到处奔走。就连京城里的皇上,都惊动了,相公快来叩谢。”
葛成脚下的镣铐甚是沉重,他起身了,却几乎走不动,扑通一声,跪在床褥前:“小民葛成,叩谢楚把总,刚才娘子从郡主府折返,已告知小民,小民的冤狱,全靠楚把是主持正义,小民在此叩谢楚巴总的救命之恩,若有来世,定当效犬马之劳”,声音悲壮,发自肺腑。
楚箫上前扶起葛成,同坐在床褥上。
楚箫办正事的时候,不长于闲谈笑谈空谈,行动快过语言。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抚葛成之激动情绪,只字片言,也只能说些宽心话:“葛成,你做织工多久了?”
“回大人话,小人七岁就读私塾,十七岁考秀才落选,此后一直做织工,至今已十五载,松江织户,大都认得小民,小民最见不得那些持强欺弱的劣绅流氓,每每与之冲突,十次有九次都会大打出手,十次有九次都要为邻里乡亲讨些公道,十次有九次都要出出心中的一口恶气……。”
“如此甚好,甚好。”
楚箫觉得葛成的话有些多,是不是“好打抱不平”的人,都有话多的毛病?言多必失啊。
楚箫不是一般的尖商,是大大的尖商,换做四百年后的他,不会亲自去处理“葛成此等小事”,有人会帮他去处理,他最多问一句:为什么落入敌方陷阱的总是你,而不是别的盟友。
这间临时的矿监使衙门牢房,当中摆了一台织机,灶锅上的饭还要等些时刻,丁娘子坐在一个小凳上,一边织布,一边听楚箫和葛成聊天。
好好的日子过成这样,牢狱当户织,丁娘子纤弱的肩膀,撑起此冤霾的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