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坑的西岸边靠北一端,也就是西北角,一盘锅盖大小的爆竹被人拆开,挂在高大挺拔的杨树枝上,顺势而下,它像龙一样缠绕着树干,蔓延到地面。在旁边不远处,摆着一张红木方桌,上面放着鸡鸭、猪头、馒头和一些花果。地上摆放着一尊铜鼎香炉,上面插着三根巨大的香柱,在云雾缭绕地燃烧着,旁边也点燃着两根红红的蜡烛。
村民们面朝东方,望向坑边燃烧的香炉......
“龙王飞升,民心所向;
焚表燃香,祝归神位;
不腆之仪,伏惟尚飨”。
盘老祝词完毕,众人开始跪拜祈祷,一阵阵爆竹声此起彼伏,顿时炸开了花……
多少年之后,人们大量向城市移民,住在狭小节奏快的城中村,这种回忆如泛黄的照片般,被放在墙角,逐步蒙上一层厚灰,等待着慢慢遗忘。
时间让人倍感痛惜,一种文化也失去了它原有的神秘仪式!
时光荏苒,人间浮沉。
那个年代,父辈们用粘土混合麦秸秆,放入方形木质的砖坯模具里,在地面上摆成几列几行,然后被太阳暴晒制成了砖坯子,新的土瓦房不用几天就盖好了。
但是一遇到雷电暴雨,就会让人心惊胆颤!住在坑边的那对年轻夫妻,开始思虑着筹划着,准备重新盖一座红砖青瓦房,起码能住上一辈子。
……
一个明媚的上午,一位身穿六五式军衣的青年男子,站在刚分配的自家荒地上,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默默地守着地面破土而出的小山头。
山头的煤炭燃烧着,向外挥发出灰白色烟雾,他们顺着寒风在空中旋转曼舞,像是揍起了一曲惊心动魄、荡气回肠的生命乐章。
在旁边的大片荒地里,停着一辆比较显眼的履带式拖拉机。这是生产队,唯一的一辆拖拉机,专门开垦村民们即将要种的田地。
这个年轻人就是盘玉,是队里唯一会开拖拉机的技术人员,平时工作积极进取,在队里的推荐下,被特许缓期一年征召入伍。
半月过后,窑的红砖烧好了。砖窑上面站着零零散散的几个人,他们正在拆窑卸砖,其中一对年轻的夫妻就是盘玉和刘春兰。
窑下面旁边的小路上,停放着几辆毛驴架子车,乡亲们忙碌着往车上拼装红砖。有些人,家中没有毛驴,只能靠人一前一后地在路上拉着走。
这些都是盘玉夫妇雇请来的村民,过来帮着盖房子呢!模糊的记忆中,那时干一天活,人工费才十多块钱左右,不算红砖费用,盖好的房子差不多花了四五千块吧。
在坑的西南岸上,杨树柳树郁郁葱葱,一阵夏风吹来,旁边崭新的烟囱,仿佛得意地吹着刚买的“仙女散花”烟,烟雾快乐地曼舞升腾,飘过树林间。
这个庭院,坐落北面的是堂屋,红墙青瓦,分三间;坐落东面的新房,也是红墙青瓦,分两间,一间是厨房另一间是客房。
院落中央站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她扎着羊角辫,欢快滴往地上洒着刚从田地里揪的麦穗。
一只黄色母鸡带着她们的孩子,正咯咯地叫着觅食,跟在她后面的小鸡,个个憨态可掬,不断地扇动着小翅膀,她们欢快滴似乎在跳着秧歌舞。
当她们看到小女孩手中挥洒的食物时,就飞也似地跑过来!在地面啄起食物来,太可爱了。
“妈妈,那玉米馒头什么时候蒸好啊?”
女孩跑到厨房里,捂着肚子,看着流着汗的妈妈撒娇道。
“就你猴急!再捂(蒸)一会儿就好了,先等你爸爸回来吃饭。”年轻的妈妈边梳理着刘海,边往灶锅里添柴禾。
一会儿到了晌午,盘玉扛着锄头戴着草帽,从外面走回到院中。
“大大!”小女孩喊了声爸爸,就立刻跑到厨房里,央求着妈妈赶快打开锅盖,先给她拿着热馒头吃。
年轻的母亲看到丈夫从地里锄草回来了,再看看日头,时间不早了,她端出一筐子玉米馒头,放在桌子上,另外把刚做好的两碟菜也拿了出来。
那个晾夏,一家人聚在院子里,围着一桌馒头和两盘青菜,其乐融融……
把时空转向另一边,璀璨的宇宙星空也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16万光年远的麦哲伦星系蜘蛛星云,一颗蓝超巨星走向生命的终结,超新星爆发,一波波中微子经过数万年抵达了地球文明世界,此事件被人类标记为SN1987A。
翌年初春,也就是1987年农历二月二这天早上,年轻的母亲又增添了一个男孩宝宝。
盘玉喜极而泣,抱着襁褓之中的孩子,仔细地端详着他。然后看着妻子说道:
“就叫他盘天一吧,具有天人合一的大道法则!”
母亲幸福地点点头,算是满意这个名字,嘴里满含爱意地念叨着:“天一,天一……”。
人间的幸福似乎是短暂的。
一场夏雨过后,年轻的母亲左手拉着女儿,右手抱着咿呀咿呀的婴儿,眼睛里噙着眼泪,目送着丈夫离开。
遥远的地平线上空,一道彩虹出现在路的尽头。一列军用卡车,载着最后一批入伍的年轻新兵,即将开赴西南老山前线。
湿漉漉的泥路,金黄色的麦秸堆,被车轮子碾压出一道道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