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空离的那一句“将你打晕”把缇桢给唬住了,还是那一句“青辞因你而枉死”把缇桢给镇住了,总之在空离话音落下之后,缇桢竟然真的安静了下来。
远处的严正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动静,又或者说,他现在的五感只为青辞一人而存在,祭坛中央那个可怜的孩子,他每发出一声惨叫,每颤抖一次身体,就仿佛有一把匕首在严正的心头削上一刀,割下一块肉来。
蓝『色』的冰莲花一朵一朵的绽放开,而青辞凄厉的惨叫声也一直未曾间断过,只是越到后面越沙哑无力,也越显得凄惨无比。
这一幕莫要说是严正这个当爹的,就连心『性』向来以冷酷无情闻名于三界的空离也忍不住为之心痛。
在他还是季子安的时候,他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将青辞当做兄弟朋友看待,那时候的他心中一直默默佩服青辞,一方面佩服他的实力,一方面佩服他爱憎分明的勇气和为了自己心中在意的人豁出命去都在所不辞的那份洒脱与无畏。
如今他早已回归神格,可是季子安的一生和季子安的感情早已成为了他无可磨灭的一部分,无论是将青辞看作一个年幼的小辈还是一个值得敬佩的朋友,他的心都无法避免的为他的遭遇而感到伤痛。
可是他什么也不能做,这一关必须要靠青辞自己熬过去,业火与冰瀑只是强化他肉身的劫难,如果连皮肉之苦他都无法挺过去,那最后那一重惊雷灌体,恐怕会彻底击碎他的神魂,让他立刻魂飞魄散。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空离的心头,他仿佛又看见了自己回归神格的那一夜,他就是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怀中黎姬的生机一点一点的从体内消散,最后灰飞烟灭,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祭坛的阵法中央,男子痛苦的惨叫声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偶尔气若游丝的呻
『吟』。如今的他整个身体仿佛已经化作花泥,滋养着他周身一朵朵晶莹美丽的蓝『色』冰莲花。
这就是冰瀑红莲,如果他不是青龙,而是一个普通的龙族或者其他,在经历这样残酷的天劫之后,呈现在旁人眼中的便是一片耀目的血红『色』的冰莲花。
此刻的严正已经是老泪纵横,他做过一百种设想,却也实在想不到冰瀑红莲对于他最疼爱的儿子竟然如此的残忍。那无法想象的酷寒将他的儿子折磨得浑身已经找不出一块好肉,冰瀑就像个吸血的恶魔一般,用他儿子的血肉铸造了一个表面美丽实则血腥的花园。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经过这样残忍的折磨之后,青辞依旧还有一口气在。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坚持下来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事实上,在他被『逼』无奈无奈暂住在鲛人宫的这几个月里,他早已被迫习惯了在法力尽失的情况下独自承受体内的伤痛,每一次昏『迷』过去的时候,他的脑海里都还有一个信念在支撑着他——他知道风湮和苍妄需要他,他知道安如月和她肚子里尚未出世的孩子也需要他,所以不管他的世界是如何的黑暗与无力,他还是会努力挣扎着清醒过来。
但是这种信念与他对现实的认知又是相违背的,因为自从他做出要强行渡劫的决定开始,他就已经告诉自己,对一切都不要再奢望,不要奢望自己可以安然渡劫逃过一死,更不要奢望安如月能够原谅他自私的决定。
只能说,这整个过程中他本就不是有心赴死,所以在生死存亡的危机之际,求生终究还是成为了他的本能,再怎么痛苦也不会主动放弃生的希望,直到老天彻底的将他的生命剥夺为止。
无法言喻的寒冷将他的肉身折磨得支离破碎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大概已经亲身体会到了凡人所谓的“千刀万剐”究竟是如何一种残忍的酷刑,身上的血泡每一次炸裂的疼痛他都感受得清晰,血『液』的流出,然后迅速的凝结,在他的身上冰冻成花……
他不敢去想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他心中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安如月没有亲眼看到这一幕。
然而这种庆幸很快又被他自己给打消了,因为根本没有什么好庆幸的,即便那个女子在这里,空离也一定不会让她看到这一切,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受到地狱般的折磨,真的太残忍了,还不如让他立刻灰飞烟灭来得痛快干脆。
非人的痛楚还在持续着,青辞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依然在不断的往外流,血是热的,冰花是冷的,不断的融化冰寒,又不断的凝结成冰,这仿佛就是他最终的归宿一般。
就在他的意识渐渐开始恍惚的时候,一股细微的暖流的忽然涌入了他的身体。
——好熟悉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呢?
青辞『迷』『迷』糊糊的想着,却是感觉到自己的丹田缓缓的充实了起来。
——对了,是空离的丹『药』!
青辞猛然惊觉,然后努力的让那一丝温暖缓解全身冻僵的经脉与血肉的疼痛,虽然效果微乎其微,但是至少能支撑他保持清醒,不会就此闭上眼睛沉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