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若干年前的这些想法,现在统统都得到了印证。
首先是,赵强作为“胸有大志”者率先且唯一毅然决然地回到了内地,也实现了自己教书育人的“夙愿”,其次,芙蓉、多吉等人留在了拉萨,只有林力,在基层的多年“磨砺”后仍旧收获有限,性格是可以要命的,现在看来,这个道理一点不假,也绝非危言耸听。
妻子有时安慰他,反正我们也不指望多飞黄腾达,只要生活过得好,我是很容易知足的。
林力问,怎样才算是生活过得好呢?
“比如,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玩就玩,人这辈子,难道不就为了生活吗?”
“可如果精神层面都没有得到满足,这些肤浅的东西能让我们过得幸福?”
林力总能找到许多奇葩的正经理由,说得邹雨无话可说、无言以对。
休假在家的日子已接近尾声,林力不愿返回工作单位,正是应了那句“上班比上坟的心情还要沉重”。
“去了要好好干,远是远了些,比起在工地干活,还是轻松多了。”父亲劝慰道。
“要是能回来上班就更好了,至少不用拿命换钱。”
“咋就拿命换钱了?”
林力无法向父亲说明原委,只是接连叹息,“唉,没办法,我争取吧。”
邹雨比林力开明,“爸,别听林力吓唬人,放心,我们在外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和我妈也要把身体照顾好,有什么难处就说,别总藏着掖着的。”
这样的话让林父稍稍心安,结果是,他又不厌其烦地劝导儿子,“林子,多听小雨的建议,你一个男娃娃,咋还不如个女娃娃。”
瑟瑟的寒风吹得村落为数不多的人儿只能缩在屋子里,被父亲和妻子分别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后,林力只好“认命”,“嗯,我会的,爸,但你也要听小雨的,跟我妈把身体管好,地里的活儿能少干就少干,咱爷俩都得遵守规则,成不?”
父亲仍旧执拗,“唉,老农民一个,不种地干啥,不干活浑身都不自在。”
邹雨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林母制止了,她照例将二人送到县城的车站,看着他们买票、上车,及至车子缓缓出站,仍不舍得离去。
“雨儿,你准备啥时候休产假?”林力忽然问,车子已经飞驰在高速公路上了。
“最起码等五六个月吧,不然孩子很小又要回来上班。”
“嗯,装修的事得抓紧,最起码留两个月让甲醛挥发挥发。”
从洛北到秦汉省省城大约120公里,通常需要近两个小时车程,车子在高速上行驶,人们便昏昏欲睡,少数清醒的乘客,大巴司机放映的车载电影就成了他们消磨时光的最佳方式,邹雨已经靠在林力肩膀上睡着了,林力却因为父亲的再三叮嘱不愿睡去,他倦怠地靠在座椅上,时而抬头看看电影,时而瞅瞅窗外掠过的熟悉景物,心里还在想着某些他自己都不明确的东西。
比如,要是真在西藏工作一辈子,孩子不就是名副其实的“藏二代”吗?
如果真是这样,他会觉得亏欠,“藏二代”这个中性词在林力心中或多或少有些贬义,这是来自骨子里倔强带来的东西,也是挥之不去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