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苏叶梅与青松、范敢说话的那阵功夫,这鬼已然是忍耐不住了,如今吼声出来,却是要将满腔心绪尽数放出。
“不错。”苏叶梅道:“我自信这手法所造成的痛楚,不会在忠勇仁义山的‘刺骨精魄疗伤法’之下,这般久了你们也没有求饶,可见你们也是硬气,只是不知......你们能硬气到几时!”
话到最后,已是带着狠厉,苏叶梅心念一动,控制方才说话那鬼身体里游走的气劲停下,让那鬼痛苦为之消失。
那鬼仍在有一句没一句的叫骂着,忽感体内痛痒之感消失,便即一愣,心想:“这些闯入我体内的气劲怎的不动了?我如今体内痛痒之感全无,难道是这臭婆娘想要这般折磨我所消耗的气力过大,如今续不上了?”想到这儿,他撇眼朝旁边躺着的兄弟看过去,却见兄弟仍是那副痛苦模样,忽地一惊,转头对苏叶梅质问道:“姓苏的臭婆娘,你想做什么?!为何只解了我的痛楚,我兄弟的呢?!”
苏叶梅嫣然一笑,道:“我说过,你们不回我的话,便叫你们生不如死,这生不如死啊,不只是说身体上的,内心的煎熬也算在其中,你若是不回答我的问题,你就这般看着自己的兄弟生不如死,他是身上受尽折磨,你则是心里头百般煎熬......”说着,她忽地身子前倾,看着那鬼道:“你受得了吗?”
“你......”那鬼怒目圆睁,却只蹦出这么一个字来。他们四鬼是一母同胞的四胞胎兄弟,自幼一起长大,入了折花会也是四人共修武学,同赴任务,齐渡险关,情义之深,非常人比拟。死去那两鬼之前被苏叶梅制住,这边两鬼却果断选择撤退,非是绝情绝义,而是在心中做出了巨大的割舍,他们选择留着有用之身,来日再寻苏叶梅报仇。
现如今,左边这鬼眼睁睁看着兄弟遭难而自己却无能伸出援手,心中岂不煎熬?他此刻有恨,无边之恨,恨己之弱小,恨苏叶梅之冷漠残酷,而这无边恨意正在冲击着他的内心。
这时,他的兄弟忍着痛苦低吼道:“别说!”
左边那鬼闻言一愣,随即闭目不言,也不知是下定决心,还是内心陷入了更为激烈煎熬的天人交战,一直沉默着。
青松看着这两鬼兄弟情深,不忍道:“苏姑娘,还是给他们一个痛快吧。”
苏叶梅道:“痛苦的长与短,取决于他们自己。”
“姑娘......”青松还想说着什么,却见左边那鬼开眼低喝道:“我说!”
......
一刻间后,苏叶梅问出了想知道的事,给那两鬼一个痛快,与青松范敢朝城外走去。
在那城门口前的街上,四个一般模子,鬼模鬼样的尸体躺在那儿。
......
城南,十里亭。
天空云开见月,苍蓝光如水;地面刀光剑影,鲜血流成河。
数十具残尸象征数十条人命逝去,断骸残肢遍地是。有的身上是白衣,蒙着面,应当是折花会人马;有的身上是蓝色衣服,想来便是汉江派弟子。
此刻品兴留在此处的汉江派弟子已然全数命陨!
十里亭下,尸骸遍地,却仍有十几人围在亭子边;而亭子上,还有数道人影正在激斗。其中一人,正是品兴。
小半个时辰前,他便赶到此处,却见尸横遍地,自己留在这儿的汉江弟子已然全数殒命。还不待他悲痛多少,折花会大队人马已经将他团团围住,足有数十人之多。
惊、怒、悲三种心绪交加,化作无边复仇火焰,激荡品兴心神,他即刻便与折花众展开激斗。小半个时辰里,汉江派武学在他手中一一使出,便如滔滔江水,拍岸惊天;他与折花会在亭子周围、树林之间纷繁交手,杀倒数十敌人,血染衣衫;他的折扇也丢了,发髻也散了,披头散发,满脸血泪。
“哐啷哐啷”几声,却是品兴一个扫堂腿扫飞了亭子上仅存的几片碎瓦,几个与他缠斗的折花众纷纷跃起,跳下亭子,又另有五人腾跃上来,与品兴继续缠斗,显然,折花会对付品兴的方法是车轮战加围攻。
杀了数十人,品兴已是近乎气空力尽,方才施展轻功与折花众游斗林间的气力已经没有了,现在只得跃上这残破亭子,借着亭子上只能站得了几人这个优势,与折花会继续缠斗下去。
但,这样子也是支持不久了。
面对新冲上来的五人,品兴眼中只有怒与悲交织燃起的复仇焰火,裹挟无边杀意,轰然出手。却见他纵身一跃,直冲当面两人,使出汉江派独门武功“荡江十二式”,右爪抓右边那人的喉头,左足蹬左边那人胸口,却是一招“侧卧江舟”被他飘然使出。
那两人见状,当即应招,右头那人出拳欲打品兴右腕、胸口,左边那人双掌一翻欲抓品兴脚踝。却是,不知品兴早有预料还是此招后续变化精妙,只见他左手早护在胸口,右爪向下一按,便即抓住右边那人两只手;左脚在被左边那人抓住时,右足已然踢至其小腹。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品兴已然抓住右边那人双手,右足踢上左边那人小腹,挣开被抓付住的左足,借右腿踢及小腹的反激之力,退身开去,同时将双手被他抓住的那人朝后一拉一扔,便即将那人扔到后头去。
下一刻,品兴翻身,稳稳当当落在破亭子上,被他踢着的那人摔落亭下。随即又闻“嘭”一声木断之响,被品兴丢到后头的那人与一个冲向品兴背后的折花众撞了个满怀,一起落下来砸断了破亭子的几根搭瓦木,又“噗”一声,在地上摔得个七荤八素。
这时,品兴左右各冲来一人,皆是手持钢剑,直刺而来。品兴撇见那两人来势汹汹,身影倏快,自估己身气力已难避开,当即再脚下亭子上折下两根一尺木头,当作他平时使的折扇用,旋身甩手,两根短木甩出乎乎风声,“哐哐当当”挡下杀来两人,拆了四五招。
那两人见品兴在他二人夹击之下仍有余力抵挡,心知凭他们的本事,再过几招伤的便是己方,于是当机立断,跃起退开。
品兴抵了那两人几招,实是还剩最后一丝气力,只是那二人不知罢了,若是那二人再与品兴斗上几招,必能发现端倪,可惜他们却是退去了。他见那两人要逃,心知若是这两人走了,再换上几人杀来,凭自己剩下的气力,必然不能撑过去,他汉江派弟子被杀数十人,如此大仇又岂能不报?若是不将这最后一丝气力用来杀死仇敌,他又岂能安心?
于是乎,他抱着拼死一个是一个的心思含恨出手。当即将手中两根短木掷向左边那人,“噗噗”两声,两根短木插入那人胸腹之中,那人当即如断线木偶,跌落下地去。
与此同时,品兴又跃向左边那人,使出自身最后一丝气力,拍出一掌“力赛长江”,即刻,一股绵绵雄力击向那人!
那人错愕间,只得堪堪动剑斜挡在他与品兴之间,只闻“哐啷啷”脆响,掌力震碎兵刃,接着,余劲又击在那人胸口,“噗”一声,那人胸口凹陷,七窍流血,气绝身亡,摔下地去。
品兴尚在空中,手上摆着拍出一掌的姿势,全身却都松垮了。他此刻确然是气空力尽,几乎不能再动半分,下头那些折花众他已举不起气力再杀一人,如今只要他落到地上,便会被折花众乱兵分尸,也有可能,脑袋朝地,直接摔得脑浆迸裂而死。这一刻,他的心已如他无力的身子般,松了下来,眼前仿佛见到自己那些死去的师兄弟,心里念叨着:“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师兄弟们,是我害了你们......”旋即,昏了过去,他的身子无力下落,已是背朝大地面朝天的模样,无力地往黄泉地府下落......
下头折花众见状,心知品兴确确无力回天,当即纷纷将手中兵刃掷出,只闻“唰唰唰”十几声连响,却是兵刃划破黑夜,亮起寒光,朝品兴索命逼来!
正待这时候,却闻一道女声长啸:“品小哥!”随即便是一道狂猛凶戾的刀气横斩过来,接着又是一圈无形气罩紧跟而上。
下一刻,刀气拦腰划过所有折花众,同时,无形气罩凝实,将十数件掷向品兴的兵刃“哐啷啷”撞到其他方向去。随即,紧跟数十个“噗”地声响,破亭坍塌,血花迸溅,尸身落地,那十数人已然是腰斩分尸,命丧黄泉。而这十里亭也再无力支持,坍塌作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