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托人给林月儿买了几瓶药之后,李茶心疼的小心肝一阵阵抽动。
还是老话说得好啊,有啥也别有病。
为了挣到更多的钱,李茶对来的单子照单全收,完全不拒绝。当然作为一个敬业的策划人,他还是会在空闲的时候去现场观摩,不管是婚礼还是葬礼。
也幸好有他在。
这一次是在城关镇最偏远的一个村子。
这个村子地势高,产出低,是出了名的贫穷。村里很多人都搬走了,只剩下一些老弱和穷得连家也没法搬的人。
死者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
据说是因为吃东西不小心,噎着了,结果一口气没有上来就此登仙。
孝子就在县城里做搬运工,挣得是辛苦钱,连老人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心里很是愧疚,于是就找上了夕阳红。希望能够给父亲来一场震惊全村的惊世骇俗的葬礼,他特别强调,用传统的。
这个让李茶犯难了。
老式的、传统的方式,可操作的空间几乎已经被挖空了,要如何才能别出心裁,如何找到创新点,这是个大问题。
当然,最大的问题还是出在时间上。
现在已经入伏了,尸体放的时间长了就有内味儿了。
而且从县城到村里只有一条乡村水泥路,路弯弯拐拐,这种路属于在大山中兜圈子的风格,偏偏王二这个驾驶员还是个蹩脚的野路子,可把李茶折腾苦了,一下车就在路边呕了好大滩,苦胆汁都出来了。
李茶甚至双眼含泪的表示,回去得时候坐客户的三蹦子算了。
客户家的环境倒是没得说。背靠青山,门前一片菜地,山林与菜地之间还有一片竹林。几只鸡在竹林里“咕咕咕咕”的争抢虫子,一条黑背中华田园犬被栓在柴房旁边,不住的告诉主人“旺旺旺旺旺”。
这个环境李茶很喜欢。
“先按照我伯父的那个标准开始吧,中间的时候我再加点东西进去。”看到了客户忙忙碌碌的亲戚,李茶知道葬礼可不能耽搁,要是因为自己身体不适而耽误了吉时,只怕不好结账。
王二按部就班的安排手底下的几名“专业”道士布置灵堂,把甚么天师、三清、十殿阎罗等等油纸画挂满了灵堂,在香案上摆好香炉、铜钹等物品,支好大鼓,安排好大公鸡。
一切准备停当之后,“仙女”们刚好到了。
此时太阳已经落到了山的那一边,天空被漫天星斗取代,鸡入笼,犬卧草,竹林变成了萤火虫的天下。
王二穿戴整齐,举起哭丧棒,朝天一指,嘴里开始了有节奏的吟唱。
第一段,招魂。虽然王二的唱词含混不清,可是节奏并不乱。曾经有人质疑王二唱功不好,比说唱歌手还难懂。王二当即说:“这是跟鬼神沟通的语言,尔等凡夫俗子怎会明白,如果把鬼神之语用凡俗的语言说出来,主人家是要倒霉的。”
每个人都害怕倒霉。
之后当“仙女”下凡接引之后,锣鼓齐鸣,就进入了第一轮小高潮了。掌坛道士就会把哭丧棒换成桃木剑,带着众弟子绕着棺材跳桑舞,孝子就要抱着灵牌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当鼓声响起来的时候,李茶突然听到了一声嘶吼,仿佛野兽被困住了之后的那种声音,憋屈、愤懑和不屈服。
但是那个声音只响了一下就被锣鼓声给掩盖住了,李茶还以为是自己晕车之后的后遗症。
王二处在队伍的最前方,掌控着跳桑的节奏。同时他也是离棺材最近的人,他也听到了那个奇怪的声音。
王二的动作在一瞬间变得僵直了,就像是查干湖第一网被拖出来的鱼一样。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当跳桑的喧闹突然静止,吃瓜群众也立即安静了。
所有人都闭上了嘴,甚至一动不动,他们看到了王二——这位仙风道骨的掌坛道士宛如雕塑一般静立不动,也不敢再吱声儿了。
只有蟋蟀叫声和猫头鹰的叫声从外面传了进来。
李茶忽然想起猫头鹰会数人眉毛的传说,赶紧用唾沫把眉毛弄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