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我喉咙莫名干涩得很,说不出话,只知道看着林重檀。他仿佛能洞察我的心,没有要求我给他答复,而是将我再次搂进怀里。
偏殿里只有我和林重檀两个人,外面似乎又下雪了。雪花簌簌落下,静谧幽雅,我们什么都没做,只静静地靠在一起。
原来在太学的时候,我们也曾这般依偎在窗下,那时不敢将菱花窗全部推开,怕被外人看见。只开半扇,任由徐风卷进来,钻进宽大的衣袖里。
并非亲历,我万万不敢相信我和林重檀还有这样的一日。我们还能像这样抱在一起,即使什么话都不说,也觉得极好。
我们之间有误会,有死亡,有伤害,有痛苦,很多次我都觉得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林重檀了,就算不是生死将我们隔开,期间发生的事情也让我以为我和林重檀不可能在一起。
现在我靠在他怀里,听外面下雪的动静,方明白顺从心意是让人心静的一件事。
我……我想跟林重檀白头相守。
“我帮你一起查柴一辉。”我回抱住林重檀的腰身,越发将下巴抵在他肩膀处,“檀生,我这段时间一直很、很想你。”
我鲜少这样表露自己的心意,不免结巴。
林重檀好像偏过头亲了下我的头发,我自顾自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殿内烧着地龙,香炉幽香阵阵,风雪被窗户隔挡在外,一切都好像刚刚好。
十二公主的处置下来了,终生幽禁皇陵,没有奴仆,没有华服,她从一个千娇百宠的公主变成守陵人。
皇上终究还是心软了,我在看到皇后和长公主相继选择自尽于御前,就猜到是这样的结局。
皇后和长公主在知道罪不可免的情况,用自己的命去护十二公主。
十二公主的处置下来的那日,我陪林重檀去拜祭道清先生的墓,我没有跟着一起去墓前,而是让林重檀独自前往。
我之前来拜祭过道清先生几次,但那都是我一个人来,这一次是跟他的弟子。我始终对道清先生很愧疚,我不敢和林重檀一起出现在道清先生墓前。
也许以后我有勇气,但不是现在。
林重檀听完我的决定,尊重了我的选择。他回来的时候,话变得很少,不过他一直握着我的手。
翌日的元宵夜,宫里没设宫宴,严格上说只办了场家宴。殿内摆了几桌,坐的都是皇家的人,并无外臣。我上面的几位皇兄都成婚有孩子,幼童年幼天真,被皇上特许家宴不用讲宫规后,欢快地在殿内跑来跑去。
庄贵妃坐在我旁边,见我在看孩子们玩闹,悄声问我:“喜欢的话,自己生一个。”
我收回眼神,拿起公筷给她布菜,“儿臣只是觉得他们可爱,并没有别的心思。”
她看我一眼,还想说什么,这时另外一边伸出手,也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是皇上。
皇上怀里正坐着一个小团子,是六皇子的儿子。他笑吟吟的,一只手拿佛珠上的流苏逗孩子,另外一只手给庄贵妃夹了一道菜。
庄贵妃看看皇上,又看看我,像是被气笑了,“好好好,都给我夹菜堵我嘴是吧。”
“哪敢,是这道菜好吃,想让你试试。”皇上偏过头沉声说,“待会用完膳,陪朕去散散?我们两个好久没单独相处了。”
庄贵妃的脸瞬间泛起薄红,她含羞带怒瞪皇上一眼,“孩子们都在呢。”
我立刻表明态度,“其实儿臣刚刚什么都没听到。”
“从羲!”
“今夜没有宵禁,听说市集挺热闹的,有灯谜猜。”
我听到皇上的话,顿了下,才小声地说:“儿臣知道了,待会儿臣出宫转转,若碰到好玩的事情,回来跟父皇母妃说。”
宫宴散前,庄贵妃偷偷拉住我,“母妃先前的话只是随口说说,并没有逼你成婚生子的意思。只是有一点,下次不许偷偷溜出宫,尤其是大雪天。”
这回变成我脸皮发烫,他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只是顾及我,没跟我挑明。
她见我嗫喏地说不出话,伸出手指在我眉心一点,“好了,母妃没要怪你,出宫玩去吧。”
说完,她转身去了皇上身边,我看他们往御花园那边去,在原地站了一会,也准备坐轿出宫了。
刚到宫门,我就看到外面停着的马车。走到马车近处,一只手先挑开车帘,帘子后露出林重檀的半张脸。
他看到我,便轻轻一笑,伸出手来扶我。
不知是今夜天气转暖,还是先前抱着的汤婆子太热,我一进马车就热得把斗篷脱了。
“你用晚膳了吗?”
“待会我们去顺门街走走?那里有灯会。”
我和林重檀几乎是同时开口,我与他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你先说。”他对我勾了下唇。
我拿过先前从钮喜手里接过的食盒,“我怕你没用晚膳,带了些吃食,都是你喜欢吃的。”
林重檀用过膳了,但他还是吃了点我带过来的点心。虽说带的都是林重檀喜欢吃的,以我私心,我还带了一小壶奶茶,刚才一路上都热着。我本想将一壶分成两碗,却发现没有碗。
最后变成我先喝,剩下的林重檀喝。
林重檀喝我剩下的奶茶时,我颇不自在,他神态却无异,仿佛这只是一件再稀松平常的事情。
马车停在顺门街外,在林重檀要戴上幕笠的时候,我拿出两张提前准备好的面具。他这张脸太显眼,说不定京城里还有不少人认识他,所以他出门都戴着幕笠。
现在他虽然成为我的伴读,却还要隐姓埋名。
我不想让林重檀一个人遮住脸,我想陪他。面具是我特意选的,一张青面獠牙,一张红面恶鬼。
“你喜欢哪个?”我问林重檀。
他清冷目光在面具上转了一圈,伸手拿起那张青面,我见状抓起红面恶鬼面具戴在脸上。我戴好,林重檀却没有,我索性凑过身帮他戴,离得近了,他身上的药香味即往我鼻子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