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衍虽有薄名,但是威望不够,资历不足,况且...这秦国如出笼之猛虎,公孙也颇有些责任,多年以来,每每思之,不免有些自责。平生所愿,唯有以半老之躯,绵薄之力,力拒秦国。若能圆此心愿,此生足矣。如何还敢奢谈指挥六国呢?”
富丁还要再言,公孙衍立刻接到:“如此,某推荐楚王当纵约长一位。其他合纵之国,当听从楚王之号令,合纵抗秦。”
众人听此一言,纷纷看向一直不言不语的陈轸,之间他气定神闲,缓缓说道:“秦国之强势,之于楚国来说,亦是危险。是以楚国对于秦国之患,楚国亦能感同身受。楚国虽然愿意同诸位一起,力拒西秦,但是这纵约长之事,非某能够自专,还要同大王商议之后再定。”
“不过,对于拒秦之事,但凡楚国力所能及之事,自然是不会推辞。”
众人品味一番,觉得陈轸这话虽然说得有理,但是总觉得透着不靠谱。不过,陈轸的确并非楚国核心之人,想要他立刻答应,的确非常为难,只能说恭维一番,各自散了。
“赵王之心,某大约能够猜测一二了。”
大梁的城门下,赵国使者的马车已经远远离开了,渐渐消失在风雪之中,公孙衍和陈轸站在那里,看着影子越来越模糊,陈轸忍不住说道。
“嗯。”公孙衍点点头,“可能对于赵国来说,他们既希望看到一个对抗秦国的合纵能够形成,降低来自秦国的威胁,又希望魏国不要强大,像当年的魏王一样吧。”
当年魏武侯死,魏惠王和公仲绶争位,韩赵两国因此对魏国用兵,将魏惠王围困在浊泽,眼看就要歼灭魏惠王。但是这个时候,韩赵两国在处置魏惠王的方式上出现了分歧。韩国主张将魏国一分为二,分而治之;而赵国希望立公仲绶为魏王。实则,两国各有各的算盘:韩国将魏国一分为二,可以谋夺魏国的土地为己用,而且两个魏国内斗,对于赵国也能形成牵制。而赵国之所以立公仲绶,无非是希望能够让其感念恩德,从而牵制韩国,自己能够安享河内之地。
两国的分歧,直接导致韩国的撤兵,浊泽之围被解,魏惠王安然无恙,终于励精图治,在马陵和怀边先后击败了韩军和赵军。也算是雪了一段耻辱。
如今,赵国提出由公孙衍担任纵约长,绝口不提魏王嗣,无非是继续挑起魏国的内斗,让魏王和公孙衍本来就不和睦的关系之间再填上一些嫌隙。保证魏国短时间无法凝神聚力罢了。只不过,其在合纵事情上的态度,倒也出乎他二人的预料。
“虽然不知赵国到底意图何如,但是如果赵国真的肯出兵合纵的话,那么到失一大臂助。只是,你和魏王的关系,恐怕要修复一阵子了。”
公孙衍点点头,事实上就在刚才,魏王和公孙衍之间就爆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矛盾。原因是漫天风雪大臣们劝说延迟魏惠王下葬的时间,待风雪过后,再行下葬。然而魏王嗣坚决要求此刻下葬,不得延迟。双方僵持,大臣们看向公孙衍,公孙衍进退之间,还是选择站在大臣们一边,让魏王恼怒不已。
后来,不知谁先说起,公孙衍迟迟不让魏王下葬,无非是希望魏王嗣不能早日亲政,要树立自己的权威等等,惹得魏王嗣更加愤怒,坚持之心益重。公孙衍不得已,亲自出面请求惠施劝说魏王嗣,终于让魏王嗣同一延迟下葬。
这虽然是件小事,却让公孙衍在魏王嗣愈加小心起来,丝毫不敢造次。
“与此相比,君回到楚国,劝说楚王参与合纵,成为纵约长,也绝非易事。”
楚王虽然雄才大略之辈,但是楚国的家族势力却比其他国家都要重,几个世家大族互相牵制联姻,将楚国大权掌控在自己手中,让楚王即使有心,也常常被迫改变政策。是以,陈轸以一外国之人,劝说楚王当这个纵约长,绝对不是简单的事情。
“事有为,有不可为。可为则力所能及,不可为则从善如流。可为者,某也,不可为者,君也。”陈轸说着,抬起手,向公孙衍行了一礼,“仅以此语,你我共勉,告辞。”说着,也踏上了车马,率领楚国使者,相继离开了。
公孙衍驻足在漫天的风雪中,不知道想些什么。
“苏子的计策真是妙也,没想到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让魏王和公孙衍起了纷争。”李拙和众人挤在马车上,高兴的说道。
不错,挑拨魏王和公孙衍的那句话,就是苏秦在魏王葬礼之时,看似无心的在人群中说起的。只不过说那句话时,周围都是魏国的仆人,是以传播之快,倒也让众人小吃一惊。不过,这也说明,苏秦对于人心的把握之能,的确长于众人。
“如此,这次出使魏国,基本达到君上要求了,我等亦可安然复命了。”
“不过,小子还是不知道,为何君上不热衷于合纵之事,却要力促合纵之事成功呢?”
“蠢!”苏秦说道,“只有六国合纵进攻秦国,秦国才不能在北边分心,君上才能够安然的进攻胡人啊!”
李拙这才恍然,原来是这样啊,君上之心,果然深不可测。
然而,赵雍的心里想的,只有这些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