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桃说:“欧洲,在巴黎学过一段时间绘画,然后去瑞典学医。”
“哇,好厉害,我也是学医的,你现在是研究生吗?”
“是的,一边念书,一边在瑞典纳米医疗研究所做助理研究员。”
“在国外读硕士感觉怎么样?”
“我读的是博士。”
“宁负,你运气真好,有一个这么优秀的女朋友。”
苏桃插话到:“哪里,刚才我们还聊呢,他也觉得自己是运气好,可我觉得不是。像我这样的人才是运气好,家庭条件比较好,做什么都容易,他都是自己一点一点打拼上来的。能和咱们坐在一张桌子上喝酒,他付出的代价只会比我们更多。”
宁负再次对苏桃另眼相看,说话绵里藏针,言下之意无非是“你凭什么和我们坐在一张桌子上喝酒?”
女孩听得云里雾里,苏桃也算是看明白了,不值一提,于是问宁负:“要不要叫她男朋友过来,一起拼个桌?”
女孩说:“朋友。”
宁负说:“都可以。”
女孩向吧台边的高个男孩招了招手,宁负和苏桃相视一笑。苏桃说:“你男朋友好可爱。”
女孩说:“还是朋友,还是朋友。”
宁负靠在椅背上,酒精上头,有些晕,相比于自己的记忆,女孩胖了不少,虽然妆容精致,穿着考究,但是坐在画着淡妆穿着随意的苏桃旁边依旧黯然失色。
当然,这是客观而言。主观上来看,宁负的眼里只有苏桃。
再次见到女孩,宁负有些唏嘘,自己的十七岁留不住,别人的十七岁一样留不住,没人能留得住。人各有命,不见她还能留一段体面的回忆,见过了以后仅存的美好便一扫而空。曾经让他作呕的事不过是以想象的形式出现,如今却明明白白地在自己面前上演。
男孩搂着女孩,似乎是在宣示主权,眼睛却又瞟向苏桃的锁骨,就凭这幅神态,他到底是什么成分已经不言自明了。
宁负深知是什么样的人就会遇见什么样的人,也明白在垃圾堆里翻宝贝有多滑稽。他现在有点可怜女孩了,他们都是欲望的奴隶,只不过宁负的欲望更高级一些,当然,更高级的欲望也意味着更致命的空虚。
但理解不代表接受,也不代表认同。
苏桃又点了一轮酒,她似乎对女孩和男孩的生活很感兴趣,毕竟这样普通的人除了宁负她基本上没有接触过,而宁负又是这样普通的人中为数不多的异类,甚至是最特殊的。
高个男孩说:“你们住在哪里,一会儿打车顺路么?”
苏桃问宁负:“酒店订在哪里了?”
宁负报了名字,男孩倒吸一口凉气,均价一晚三千,他只是听说过。
苏桃说:“我们得找个代驾,可以送你们一程。”
女孩说:“我们自己打车就好,不麻烦啦。”
宁负几乎是架着苏桃出的酒吧,虽然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把钥匙递给代驾,他们坐进后排,苏桃靠在宁负肩上,说:“想打游戏,好久没玩《黑月基地》了,明天醒了去上网好不好?”
还没等宁负回答,她便靠着宁负的肩沉沉睡去。
宁负好不容易才把苏桃扔上酒店的大床,他自己也醉得厉害,帮苏桃脱去鞋袜,盖好被子,他脱掉衬衣,露出匀称的肌肉,窗户的倒影上可以看见胸口的刀疤,他打开窗,点了一支烟。
最近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天,肉眼自然看不见位于近地轨道的天基动能武器,但他总觉得盯着天空才能够安心一点。
熄了烟,他冲过澡后盖着毯子睡在沙发上,反曲露营刀就压在靠垫底下。
想起之前来帝都,要么跟着爸爸旅游,住在四环外,要么网吧包夜,抑或挤在民宿的小卧室里。对于有钱的人而言,这座城市能把想到的一切变成现实,充满了纸醉金迷的梦幻色彩。对于没钱的人而言,这座城市同样充满着梦幻色彩,只不过是历史积淀与文化底蕴,他们只能作为过客,惊鸿一瞥,在往后的日子里反复言说,引以为傲。
如果上帝之杖就此落下......宁负不敢想,他没有做好接受这一切的准备,可能他一直都没有办法做好接受这一切的准备,但是该来的总会来,不会因为他没有准备好就推迟,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