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你的生辰礼,你可喜欢?”
晚风沁凉,月色早早躲进乌云后面,天空黑压压的一片,似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仲凉问完那句话,便目光灼灼的看着眼前的少女,眸底一片柔和。
看着这样的仲凉,黎婉愣了下。
这样的仲凉是她所不曾见过的,他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今晚的他,似乎比平时格外温柔,格外有耐心。
这点黎婉便是冤枉仲凉了。实际上从仲凉与她第一次见面,仲凉便刻意将自己身上冷冽肃杀的气息收敛了不少。只是,他从小在漠北长大,幼时父母双双战死,使得他性情受了些影响。虽是如此,可当时尚年幼的他领着仅剩的将士愣是等来了援兵。
且在之后,他孤身入敌营提了那个敌方将领的头颅。
而当时,仲凉年仅八岁!
此举之后,后黎将士士气大增,便是将大临攻来的敌军打的节节败退。从此,仲凉战神的名号便慢慢传了出去。而大临与后黎这么些年再无战争,便是因为忌惮驻守在漠北的仲凉。
“喜......喜欢,谢谢。”
看着少年灼灼地目光,黎婉忽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她躲过仲凉的视线,余光正好瞥见手上的素白帕子。见此,她忙抬头将帕子举到仲凉面前,结巴道:“你......你的帕子,还......还给你。”
仲凉闻言,终于将目光从黎婉身上移开。他抿抿唇,缓缓伸出手去接帕子。可就在他手指刚刚碰到素帕时,却见黎婉忽地又将手缩回去。
“我......我洗干净了再给你,今晚谢谢你,时辰......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不待仲凉说什么,黎婉忽然急匆匆对仲凉说了这番话,一扭头便往黑夜里跑去。
目送少女消失在眼前,仲凉这才收回目光。低头看着空落落的手掌心,他轻轻叹口气。
果真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
马厩里就剩下仲凉一人,寂静无比,针落可闻。
“嗤!”
就在这时,月白忽然打了个响鼻,仲凉听到这阵响动缓缓回头,就见马厩里,那匹雪白毛色的马儿正睁大马眼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见此,仲凉目光瞬间幽深了许多,他看着它,伸手轻轻摸了摸月白的脑袋,忽而低低道:“看来你那个粗心的主人将你落下了,不过无碍,往后,我来保护你们可好?”
“嗤!”仲凉话落,月白又打了个响鼻,脑袋在仲凉手上蹭了蹭。
感受到月白的亲近,仲凉唇角轻轻勾起。
一人一马,一黑一白,远远瞧去,瞧着竟异常和谐。黎婉站在院门口,犹豫了一瞬还是走上前去。
听到脚步声,仲凉回头,就见少女有些赫然的站在他几步之外。
仲凉眉头微挑。
“能不能让月白在侯府再住一晚,明日,我会亲自来接它。”
见仲凉看她,黎婉脸颊更红了。方才仲凉的目光太过幽深,不知为何,她竟心慌的厉害,慌乱之下竟将月白给落在了侯府,等她到了侯府大门口,这才想起这茬,遂又折返回来。
“自然。”仲凉仿佛没看见少女脸上的赫然,他点点头,伸手又在月白头上轻抚,问道:“月白?是你给它起的名字吗?”
不待黎婉说话,仲凉低头看着月白径自道:“月白寒汐远,烛红美颜娇。不错,这个名字倒不辜负它这一身纯白无暇的毛色。不过,有件事情郡主能否替在下解惑?”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仲凉抬头,目光浅浅的落在黎婉身上。
“什么?”黎婉下意识问道。
“世人皆传安宁郡主不识笔墨,乃是后黎......,可现在......在下却不这么觉得,能想出这般诗意的名字,郡主自然不会像外面传闻那般不堪,不知在下说的正确与否?”
说这番话的时候,仲凉目光灼灼地盯着黎婉。
仲凉这话一落,黎婉嘴角轻轻扯了扯。其实说实话,月白这名字还真不是她起的。前一世,这匹马是父王送予她的生辰礼,虽不知这一世为何会换了人送她,可......只要还是原来的那个月白,她不想再去想别的。
她感激仲凉将月白重新送到她身边,但别的她暂且不想去想。
而至于月白这个名字,前一世,她的的确确无甚文采,且又懒得出奇,这匹马儿送到她手上时,她瞧见马儿一身白毛,便顺口喊它小白。后来有一次父王听见她这么喊它,颇为嫌弃的为它改了名,当时父王也是说,“月白寒汐远,烛红美颜娇”,以后便叫它月白吧。
于是,便定了月白这个名字,一直到它随她一同死在那条通往岽阳关的古道上。
但前一世这样的话,她自然不能告诉眼前这个少年,虽然从相遇开始他便在帮她。
想了想,黎婉轻咳一声,望着仲凉道:“本郡主原以为侯爷也是个明白人,却不想竟也会相信那些个市井传言?”
听到黎婉的话,仲凉怔了一下,忽然轻轻一笑,“郡主所言极是,是在下着相了。”
“如此,便麻烦侯爷再替我照看下月白。”黎婉这会儿总算平复下来,她对着仲凉道过歇,转身便朝院外走。
暗处,一抹人影看着这边的动静,气的吹胡子瞪眼,恨不得冲出去将仲凉拉着揍一顿。
这个臭小子!
以前这个臭小子每年只回京一趟,回来后,便默默的坐在屋顶,一坐便是一宿。他虽从未与他说过,但他真以为他这个老头子是好糊弄的不成?别以为他不知道他坐在屋顶看的方向正是瑛亲王府的方向。
他知道,这小子心里装着瑛亲王府上那个小丫头。可是,那个丫头满心满眼都是穆晟那个虚伪至极的小子。
可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应该是这个臭小子忽然匆匆回京后没几日,京城便忽然有传言说安宁郡主幡然醒悟,决定不在穆晟那一棵树上吊死。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终于放下心来,觉得自家那臭小子终于有机会了。
果然,晚上那臭小子一夜未归,再回来时,眉眼之间全是喜色。
他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说无事,但他知道这小子终于知道主动出击了。他打心底替他高兴,那日他比平日多吃了一碗饭。
这个臭小子从小便冷静沉着,不喜说话,遇上什么事情都只会藏在心里。可他知道,这小子心里必定很苦很艰难。他出身将门,一出生便是在那条件艰苦的漠北。这本也没什么,但他尚才八岁,便父母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