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让龚氏盯着侄女“更衣打扮”,自己出面应酬前来传令的萧宫令,陪着殷勤之余又小心翼翼的笑脸,可话说出来,口气甚是飘忽“太后娘娘最爱清静的人,今日怎么忽然想着要见妾家三娘了?”
这还能为什么?当然是耳边有顾宜人进了“谗言”萧宫令暗道归暗道,却不能够在长乐宫对惠妃说这调侃的话,但她也没瞒着和春归息息相关就是了。
“今儿一大早,顾宜人便去了慈宁宫问安,且还动手烹饪了几味可口的茶点,娘娘尝着十分美味,寒喧起来,就问顾宜人进宫原本是因惠妃想要‘学艺’,因顾宜人也不合适在宫里长住,这有限的时间,怎么没见惠妃抓紧请教呢?顾宜人才说起惠妃应是分心于照顾江姑娘,这两日恐怕都抽不出空闲来……”
萧宫令话未说完,惠妃已经在心里把春归扇了好几巴掌,深恨这嚣张狂妄的贱『妇』竟心胸狭隘到如此地步,宝儿才多大,她竟因为宝儿几句言语冲撞不依不饶,恶状都告到了圣德太后跟前!
忙应对道“有劳娘娘挂心了,妾家三娘原本没什么要紧,不过是因为天冷妨碍了食欲,但她身子骨一贯娇弱,所以妾身才担心,昨晚的确废了不少心思劝抚,今早上也不得空抽身,不过经妾身照料,三娘已经大有好转,不敢再劳娘娘挂心。”
惠妃料定了春归不安好心,且她家侄女的『性』情又直率,真要是去了慈宁宫,被顾氏挑衅几句必定当场翻脸,在圣德太后面前失礼,只怕连皇上都会心生厌责,这么大场气辱让宝儿怎么经受得住?
所以惠妃心急于阻止这场召见,还想着圣德太后一贯不爱搭理这些闲事,听说了宝儿并不要紧,就会收敛关切的心思。
却见萧宫令笑容里忽而有了几分诧异的意味,细品来似还带着若有似无的嘲谑,惠妃心中不由一沉。
“惠妃也不用这些推搪之辞,顾宜人也解释了,江姑娘并非身体不适,只是因为昨日出言不逊受了教训,心中怀着气怒所以才闹腾着不吃不喝,反倒累得惠妃也不得安宁,娘娘听闻后,也认同顾宜人的话,觉着惠妃及安陆侯府未免太惯纵江姑娘,就想看看江姑娘是否当真全然不知礼数,若真如顾宜人所说,娘娘念着惠妃寻常的孝敬,总不能袖手旁观江姑娘继续任『性』。”
太后娘娘会关心江三娘的病症?太后娘娘看上去就像这样闲得发慌没事找事么?安陆侯江琛的作派就不提了,惠妃自以为靠着那番矫『揉』作态瞒骗得了皇上,也能瞒骗得过太后娘娘一双慧眼?萧宫令着实觉得荒唐可笑。
惠妃骨子里就是个自自傲的『性』情,入宫之后才为情势所『逼』不得不做小伏低,不过打心底儿却从来只把萧宫令当作仆从看待,此时受这话一『逼』呛,腹腔里简直郁火万丈,烧灼得神智都有些不清醒了,态度便显得几分强硬“顾宜人也太过小题大作了,三娘确然因着上回在太师府的争执,昨日对她稍有冲撞,不过已经赔礼告错,顾宜人怎能谤毁三娘跋扈不知礼数!”
“惠妃也不必焦虑,娘娘怎是严苛的人?娘娘情知如今多少公侯勋贵之家,尤其对女孩儿都是当为娇客
宠惯,江姑娘便是刁蛮一些也并非不合情理,大可不必以罪错而论,惠妃为娘娘的子媳,娘娘是以也没把江姑娘当作不相干的人,所以才有了考较的念头,奴婢说句逆耳的忠言,惠妃身为姑母,自是爱惜江姑娘的,可若宠惯得过了头,尤其在大是大非上失教,那可反而无益江姑娘的日后了,太后娘娘今日并非追究昨日一场风波,惠妃不用担心江姑娘会受责备。”
惠妃听出萧宫令在“昨日风波”几字上略略加重语气,心头更是一沉。
难不成无凭无据的顾氏竟敢在王太后跟前指控她借刀杀人?!
想着太子妃高氏昨日意图把周王夫『妇』一网打尽,惠妃顿时忘了她的一箭三雕之计,此时竟暗暗怨恨高氏“牵连广泛”起来。
一个小小的妃嫔,当然无法阻止太后的诏见,就算惠妃姑侄百般不情不愿,也只好走一趟慈宁宫。
宫门前,萧宫令却站住步伐“惠妃在此稍候,请江姑娘随老奴进见。”
“嬷嬷为何如此?”惠妃几乎都要气急败坏了。
“娘娘只说召见江姑娘,并未允同惠妃入见,老奴理当先行禀告娘娘,称惠妃实在不放心江姑娘一人进见,可娘娘是否允见惠妃尚不一定,所以老奴才请惠妃稍候片刻。”萧宫令的应对十分合情合理。
“姑母,我不想去见太后!”眼见着就要孤身进见,江宝急红了眼圈儿。
倒不是她多么惧怕圣德太后,且一度还认为王太后并非皇帝“姑父”的生母,远远不及她家姑母尊贵威风,但宝姑娘毕竟只是个黄『毛』丫头,强悍的外表下其实很有几分怕生,这也是她回回入宫竟然愿意在长乐宫龟缩不出的原因。且这段时间一连受挫,宝姑娘也隐隐意识到自己的威风还不足够慑服众人,就连顾氏都敢当面挑衅!
更不提昨晚她才答应了姑母暂时忍气吞声,可宝姑娘强横惯了,实在不得如何忍气吞声的要领,此时未免担心自己坏了姑母的计划,万一没法让顾氏死无葬身之地该怎么办?想到自己白受一场气辱,顾氏却照样洋洋得意,宝姑娘就觉得天昏地暗生无可恋。
总之多少手足无措,就表现为一句“不想去见太后”的请求。
惠妃自然无法满足侄女的请求。
“宝儿莫怕,太后娘娘惯是慈和的。”惠妃只有这一句虚弱无力的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