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午宴俗称“合欢宴”,女眷们也都会吃上几杯酒,席上照样是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管往常有无矛盾龃龉,总归今日是必须一团和气的,就连老太太都和二老太太撇开恩怨情仇俨然如同亲密无间的妯娌,彭夫人也干脆和三夫人、四夫人抱团组队,率先发起了针对其余几房子媳的酒杯“攻击”。
姑娘们的坐席另设在镂花屏挡那侧,相比起往常也少了一些拘束,毕竟在座的都是自家人,没有外客,说说笑笑疯疯闹闹都无伤大雅,反而给除夕节增添不少喜庆。
春归则要忙着两边席上活跃气氛,吃一餐饭倒被累得脚疼。
合欢宴直到未正才算散席,跟着女眷这厢的活动便十分自由了,觉着疲累了可以找处厢房合眼小憩,又或者陪着亲长喝茶看戏,媳妇、姑娘们玩作一团也未尝不可,赏花的赏花下棋的下棋,要么几人凑在一处打马吊,连丫鬟们也有玩开斗百草的,热闹得很。若真觉累得撑不住,告辞回家也不算失礼,不像男丁,晚上还要行宴不能先走。
老太太今日兴头高,也不提午休的话,听戏听得津津有味,身边照常是彭夫人寸步不离的侍奉陪随,倒还是苏嬷嬷得了空闲坐在一边儿喝茶磕瓜子儿,老太太略够着身子和四老太太说话:“阿苏如今也上了年纪,年节上我总不能还劳动她,且今日都是一家子聚在怫园里头过节,我也让她不用克守着规矩,也受用一阵儿。”
四老太太笑着附和:“像苏嬷嬷这样的老家人,到这岁数也该荣养受用了,才是显得咱们轩翥堂敬老尊贤呢。就是辛苦了老二媳妇今日竟不得受用,这些年也多得她废心张罗除夕节的酒宴,我可羡慕嫂嫂有这么个孝顺能干的儿媳妇。”
“好容易能得老祖宗们的使唤,又好在我年纪轻手脚也麻利,老祖宗们使唤着心里不会觉得不落忍,媳妇得了尽孝的机会,又讨了老祖宗的欢心,哪里敢当辛苦二字。”彭夫人立即谄媚。
可细细一品这话的意思,老太太另几个儿媳外加一个孙媳哪个不比彭夫人年轻,也没哪个是体弱多病的,却都不上赶着侍奉,岂不是既不得老太太的欢心自己也没有尽孝的想法?
四老太太也不是没听说太师府里为着中馈之争不甚太
平,很明智的没有接着彭夫人的话意往下进展,继续津津有味听戏。
不过心里也确然在暗暗犯嘀咕:虽则说大嫂拿着赵门公中的钱财私济娘家这事确然做得不对,庭哥媳妇察账时发觉亏空以为是洲城媳妇的不是闹腾出来,多少伤了大嫂的颜面怕会受到迁怒,可今日是除夕节,且还是庭哥媳妇入门后第一回参加合欢宴,当着这么多族人的面儿,她竟也不来大嫂跟前陪着说笑,连过场都不走,也未免是有些过火了,有失贤良温顺。
春归的确是故意离着老太太八丈远,一点都没觉得自己不贤不孝,要知道老太太心中可攒着火呢,她再凑上前去,气得老太太连年夜饭都食不下咽才是不贤不孝,话说老太太晚上那顿年夜饭多半是吃不下了,但归根结底是自得其咎,横竖她是不会主动煽风点火的。
相比起她来三夫人和四夫人更加无辜,明明是忙着招呼其余亲长,以尽地主之谊,结果也落了个不贤不孝的诽谤。
三夫人是陪着二老太太下棋,不一会儿就落了下风,二老太太眼瞅着樨时在旁似乎跃跃欲试,便主动邀战,樨时也痛快应战,就着残局和二老太太你争我夺,三夫人正看着,就见自己屋里头的婢女英仙走了过来。
“奴婢听说五爷不知为何跟梁三爷置气,似乎还挨了梁三爷一巴掌,躲进文汲楼上去了。”
英仙说的梁三爷是四房的子弟赵兰梁,性情很有些急躁,在宗学里就和兰舫闹过矛盾。
三夫人抬脚便往文汲楼去。
春归一直留意着三夫人,自是目睹了主仆两个这番窃窃私语,她还看见因闲极无聊而“唯恐天下不乱”的渠出紧跟着去了文汲楼看热闹,然后春归便收回了目光。
她不关心彭夫人如何作死,忧心忡忡的是兰心妹妹会不会作死。
并没等多久,春归就瞧见了剑青往这边走来。
“二姑娘让奴婢请大奶奶去一趟寄鸢台。”剑青行礼后就说明了来意。
“二妹妹这会儿子在寄鸢台?”春归故作惊奇。
“是,二姑娘因为上昼时的事,心中着实忐忑难安,刚才避去了寄鸢台哭了好一阵儿,奴婢无能,没法宽慰二姑娘,只好建议二姑娘向大奶奶认声错,二姑娘今日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