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夫人一行这回却扑了空。
春归大早上便被沈皇后强行召入内廷了,但易夫人与明珠并没有打道回府,她们这一趟行程主要也不是与春归见谈,所以彭夫人稍一“留客”,易夫人就答应了“叨扰”——岁末除夕节那一场闹,彭夫人彻底失了中馈管家的权力,但她这回是彻底服输认罚了,为了两个儿子的日后,对于兰庭与春归可谓是言听计从,更兼着听闻易夫人还打算着替外甥女与兰台作媒,彭夫人当然需要打起精神礼待,留客留得是真心挚意,且陪着易夫人与明珠往踌躇园去的时候,途中还为春归打抱不平。
“一听江家的变故,老太太便心急着慌了,除夕节的事儿夫人与王妃想必也有耳闻,我也不瞒着两位,庭哥儿发了话,老太太先有不慈,今后纵有责难都由庭哥儿担着,不教他媳妇去受委屈,可庭哥儿是朝廷命官,哪里能时时日日留在内宅?老太太只好拿庭哥媳妇为难,原本庭哥媳妇大可用庭哥儿的话推脱,但这孩子孝顺也贤惠,生怕老太太这一忧急引发了病症,才去安抚劝解,但老太太一心都是江家的荣辱安危,哪里听得进去道理?所以是把庭哥媳妇斥责了一场,也亏庭哥媳妇豁达,挨了无理的斥责全然不曾顶撞争辩,就这样老太太还不肯消停呢,今日还待为难庭哥媳妇,听说庭哥媳妇入宫,老太太早前才闹了一场脾气,怕这时仍未消火,故而一阵儿说了冒犯的话,还望夫人和王妃担待则些。”
易夫人和明珠还罢了,陶芳林听彭夫人这一番话,心肝脏脾都像扭巴成了一团,说不出的恚怨不甘。
那一世她是“庭哥媳妇”时,彭氏可没有这样的“公允”,仗着太师府有赵江氏为她撑腰没少逼辱欺凌她,尤其是当赵兰庭因为和柔那贱婢的死把她冷落疏远后,彭氏对她的苛难更是变本加厉,因着小姨母远在汾阳,她在太师府里没有别的依傍,为了立足,方才运谋着和彭氏争夺中馈之权,打探得知彭氏因为孟氏有孕打算下毒手,她静候时机,待得孟氏被彭氏害得一尸两命才设计揭发,结果竟是她和彭氏落得个两败俱伤!
彭氏只不过是被送去了金陵族庵,而她呢,被赵兰庭斥为心狠手辣、灭绝人性,就因为她坐视孟姨娘一尸两命而不行阻止,赵兰庭就怒斥她既为人母竟如此蛇蝎心肠,这在赵兰庭看来就是不能饶恕的罪过了。
她那时的处境,和顾春归而今还真是截然相异、天壤之别呢!
陶芳林悄悄掩下心里翻滚的怨气,只作温顺娴静,她清楚的记得那一世赵江氏听闻江雨薇被废、江琛失爵时的惊惶急怒,虽则她也因此受到了苛难迁怒,不过这并不妨碍目睹赵江氏心如死灰几近癫狂时的痛快心情,而今她甚至不用再受那老虔婆的刁难,倒真可以袖手欣赏赵江氏如何的气急败坏,如何咬牙切齿的咒怨顾春归不得好死了。
赵江氏毕竟是赵兰庭的祖母,要若是咬定了顾春归忤逆不
孝,赵兰庭一力护庇也会遭受诽议,到那时赵兰庭可还会一如既往的给顾氏撑腰?忤逆不孝的罪名可是连弘复帝都无法容忍的极恶,废太孙秦裕就是因此一败涂地!
陶芳林是真心期待着赵江氏的发挥。
老太太果然也不负所望,先板着脸把彭氏给喝退,就拉了易夫人的手眼泪花花:“夫人既认了庭哥媳妇作闺女,有的事我也理当给夫人说明,除夕的事我是做得有些糊涂,可我也那也是被气得狠了!安陆侯府是我本家,我兄长是不是庭哥儿的尊亲?庭哥媳妇却把我借资本家的事用来说嘴,串通族妇指责我这祖母,庭哥儿还帮着她,他们这就不占理!庭哥媳妇入宫,去圣德太后跟前进谗言,导致惠妃娘娘和我那侄孙女受责,夫人您说说,我怎能不生气!周王妃是夫人教养的亲生女儿,夫人摸着良心说说,王妃何曾像庭哥媳妇一样悖逆张狂?”
陶芳林听得暗暗好笑,董明珠却有些如坐针毡,她刚想替春归分辩,就挨了自家母亲一瞪,只好咬着唇角忍气吞声。
易夫人听着老太太往下抱怨:“惠妃娘娘受人冤害,安陆侯府也被夺爵,既是姻家之好,庭哥儿怎能坐视不顾?庭哥儿却因为庭哥媳妇的蛊惑,真敢这样的不孝不义,我可不是诬赖庭哥媳妇,夫人今日既来了,也是亲眼目睹,我要训诫顾氏,她就敢拿着沈氏召见的借口推脱,她是真没把我这祖母放在眼里。”
老太太话音刚落,苏嬷嬷就上阵助拳:“大奶奶对太夫人也着实不敬,怕再不改过,就连世子夫人与王妃也会受到牵连。”
易夫人这才说话:“岁前贵府一场风波我只是听春儿提了一提,具体情由到底不好究问,只听着既然兰庭应决还算公允,晋国公府也没有究问的必要了。太夫人刚才说那番话,我也就当急怒之言随便一听,不过有些厉害,晋国公府而今与太师府也算姻亲,我理应提警太夫人几句。
废妃江氏犯下大罪,皇上已经察究清明,太夫人口口声声江氏是被冤害,甚至言辞对皇后娘娘多有不敬,太夫人这是完全不虑太师府乃至轩翥堂的安危,铁心要附逆罪徒?”
“惠妃娘娘可是十皇子的生母,怎么是罪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