踌躇园的这日晨省到底以闹剧告终。
老太太固然是七窍生烟,赵江城也自然好不到哪去,追着小沈氏回到自家的居院,但不等他发火,小沈氏竟然就一声令下,吆喝着仆婢们把赵江城团团围住:“你要敢拿我出气,我就敢殴夫,赵江城你给我听好了,你赵家的休书我是不领的,和离也休谈,唯有义绝!咱们就去打御前官司,我就不信了,皇上明知你助着老太太意图不利太子,还会认同你这所谓孝道!我跟你义绝,榭儿跟我改姓沈,日后总之还有我一口粥喝就饿不了榭儿的肚子,总好过他跟着你这么个不慈愚孝的父亲,被亲祖母算计利用!”
到底是……
“夫人何必如此,有话难到就不能好好说?”赵江城怕的不仅仅是老母亲,着实也是个惧内的人,总之他这一生,在女人手底下就没有硬骨气。
他对小沈氏是真有夫妻之情的,便是老太太下令,他也万万不会写休书,更不要说和离义绝了,但身为人子,又必须奉行孝道,所以虽然明知母亲有时候的确怀有私心,行事也难免荒唐,但他不敢不从。
人生真是太艰难了。
有个硬骨头不能降服的儿子,还有个和儿子一样硬骨头的儿媳,自己娶个媳妇也是硬骨头,上头还有个硬骨头的老母亲,赵江城着实为自己的遭遇心有戚戚。
谁都惹不起啊。
小沈氏是聪明人,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眼见赵江城一服软,便也撤了剑拔弩张,恢复了贤良淑德:“老爷是太糊涂了,不是我离间老爷和老太太间的关系,老爷细想想,老太太因何怨恨大郎媳妇?还不是因为大郎媳妇没听她的话,助着江废妃,可翁爹可是遗令的,交待了兰庭不能助纣为虐,这哪是大郎媳妇的过错?老爷只知孝敬生母,难道就不该孝敬翁爹了?说到底是老太太自己不遵三从四德,嫁进太师府这么多年,一门心思却只为娘家考虑,老太太哪怕有半点仁慈之心,又何至于为难老爷和兰庭亲子孙?
拿我来说,我嫁给老爷,这时有没有因为娘家的利益完全不顾夫族?我可是掏心掏肺为了老爷和榭儿着想
,便是存着私心,也无伤太师府的利益。”
赵江城彻底的举起白旗投降:“罢了,真难怪父亲信不过我,把家主之权交给兰庭,我是真不知何为对错,可你再怎么样,也不有这样对母亲不敬……”
“只要榭哥儿能回我身边,我便是给老太太端屎端尿都无二话!”
赵江城:……
家有悍妻,无话可说。
兰庭陪着春归一同回到斥鷃园,春归仍旧挂心着小叔这熊孩子的事:“昨日我并未听夫人提起,行前是刚听说,不过迳勿真有把握让六叔从南台脱身?”
“这就是夫人的精明之处了。”兰庭慢悠悠喝了口茶:“明知道这事只要我出面才有效用,干脆不先和你张口,我若预料得不差,昨日夫人和你拜安祖母时,已经替你挡了祖母的有意刁难吧,她先卖了个人情,今日突然开口,我势必就会对她心存感激,猛然间又不及衡量利害,极有可能会先答应下来。”
“着实六叔的性情,也不适合卷进这桩权夺。”春归很体谅小沈氏这点子心计。
“我比你更了解六弟,当然也不愿他被波及。皇上应是受皇后游说,念及六弟与皇长孙毕竟为姨表亲,且六弟年幼,自然也不可能有那多阴谋诡计,为皇长孙玩伴未尝不可,不过我若求情,皇上应当立即意识到夫人并不情愿,这事是皇后自作主张,用意便是要胁夫人为她行事,皇上既然册立太子,证明根本无意再复皇长孙储位,只要心生警觉,便会应我所请,毕竟而今,最不愿庙堂之上再生变乱者,便是皇上。”
所以,赵六这个熊孩子是一定能够从南台这潭泥沼脱身了。
又因踌躇园一场闹乱,连赵江城都无心顾及苏嬷嬷这么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苏氏眼看着日将西斜还没人来告之她可以不去,反而是来了摧促之人,强调家主给的最后期限,苏氏固然不愿这么灰溜溜的离开,也只好向老太太拜辞。
“老奴虽然不舍太夫人,奈何为太师府所不容,看来连大老爷……虽然孝顺,却也着实懦弱,教子无方,连妻眷都无能约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