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不擅阴谋诡计,但头脑却并不愚钝,更兼刚得了易夫人和春归的提醒,知道太子已经对陶氏生疑,虽她仍然不明太子为何认定陶氏心怀叵测,却也懂得如今的情形是容不得吊以轻心的,陶氏主动这一请罪,更触及明珠心头的警觉。
她也不是完全不会虚以委蛇。
“淑绢虽是阿陶的旧仆,但她的行事也不能怪责阿陶,殿下已然理断,既然不曾责处阿陶,你又何必自责呢?你虽未察淑绢奸滑,但多得盼顾也是靠你才能入府服侍,是她撞破了淑绢的阴谋,阿鲤才能平安无事,你也算过功相抵了。”明珠安慰完又再告诫:“子嗣是大事,你现今有了身孕,更不该为这些闲事忧惧,得好好保重身子,千万不能有个闪失,否则连我也有了错责。”
“妾身就是担心小皇孙遇险,有那起小人会在太子妃殿下面前中伤妾身……”
“我自然信得过你,就不论你一贯品性了,单说这件事故,要真是你意图加害阿鲤,何必指使淑绢呢?盼顾可都一直惦记着你的恩情呢,你只要利用她,我又哪里能够平安生下阿鲤?放心吧,殿下心里也清明着呢,哪里至于相信那些小人的挑唆。”
董明珠看来是个真糊涂!陶芳林的心放下一半。
而这晚,明珠也主动相劝太子对陶才人加以安抚。
于是陶芳林终于争取到当面试探的机会。
“妾身是真不知淑绢为何会加害……”
“她没那么傻,鲤儿若真有任何闪失,莫说她会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她的父母手足也都会给她陪葬,这件事,不是陶氏你指使盼顾陷害淑绢么?盼顾早就把实情告诉本宫了,陶氏你还在唱哪门子的大戏呢?”太子殿下劈手夺过陶芳林手里的绢帕,闻了一闻,“啧”的一声儿:“帕子倒没作假,你这眼泪还真是说下就下啊,这本事,可得羞煞不少戏子了。”
陶芳林面无人色呆若木鸡。
“淑绢求的不过是安安生生嫁人,踏踏实实渡日,你却偏要让她侍寝,本宫知道你的花花肚肠,是想栽培个得力的臂膀,可陶氏,人毕竟是人,不是物件,你想让人做棋子,也得人家心甘情愿不是?”
陶芳林又要下跪,就被太子摁住了:“你呢,头脑不怎么好,时运却不差,遇着个忠心耿耿的婢女,淑绢虽然坦诚了她的心意,在本宫面前,可为你说尽了好话,本宫也知道,你是一门心思为本宫着想,为了本宫,什么事情都愿意行为。”
陶芳林一边心惊胆颤,又一边忍不住度量太子的神情。
她看到的是一双满溢笑意的眼睛。
“太子妃出身比你尊贵,又为本宫育有嫡长子,她日后必定母仪天下,本宫再一次告诫你,你不可与太子妃相争。”
“妾身不敢有那妄想。”
不敢……
太子挑一挑眉:“你有这自知之明就好,太子妃端方贤良,不会容不下你们母子,而本宫……毕竟与你共过患难,你在南京,虽然于本宫
并无多少助益,总算还没有添乱,而今本宫虽得储位,但圣慈太后心目中,恐怕仍然对本宫怀有顾忌,而你呢,素来为曹国公夫人看重,本宫可还得靠你,在圣慈太后跟前多多转圜呢。”
“妾身必然不遗余力。”
“你做好这件事,指使盼顾谤害淑绢的事便一笔勾销,当然,这回我之所以不再追究,也是因为你之目的并非是加害阿鲤。”
陶芳林这才觉得脊梁上满是汗意,嗫嚅道:“妾身惭愧,都怪妾身……无故猜疑淑绢……”
“她求的也不是荣华富贵,所以我就干脆借这回事故放她嫁人,论起来你也不算对不住她,不过呢,你还真是多此一举,你就算不指使盼顾,我也会找个由头发落了淑绢,我这般故布迷障,无非是为了抬举你,结果你这醋坛子,却反而妒嫉起淑绢来。”太子探过身去:“所以才说你有时运呢,你要是太子妃,如此妒悍,礼法可就不容了。”
陶芳林另一半心也就彻底安稳了。
淑绢为她所提举,要是太子对淑绢从一开始就冷落疏远,伤的是她的颜面,所以才表示宠重有加,直到淑绢自己犯了“过错”,“发卖”才显顺理成章,都是淑绢福薄,而并非太子看不上她这才人。又难怪连阿丹都一改态度,接受了她的笼络,这也是阿丹知道太子待她与众不同的缘故。
至于太子为何不先对她说明……
这也是内闱情趣,否则她怕也感受不到此时的惊喜如狂了。
陶芳林完全没有检讨,她因错怪淑绢,为了永绝后患竟然害杀淑绢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