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尧不曾遣人通报,也不曾去衙署中打探消息。
他只是凭着自己的直觉,就这样策着马,一点一点向华少家走去。
青杏坊,这个名字听着寻常。
可是华府却隐身在一众豪宅之中,并不算好找。
华少的爹一向喜欢繁华,家宅更是安在了这昊京最气派的青杏坊里。
这里面的住客非富即贵,能把家安在昊京王城的东边,可不是一般人就能做到的。
若是小民,想离王城近些,便只能去西边住。
太阳东升西落,自然是东边的华贵,西边的低贱,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周尧顺着记忆一点点看清烈日下树荫的样子,在不同的季节,那些树荫都是不同的,唯有盛夏里,那些树荫是那么浓密,那么盛大。
仿佛可以把所有的心情都装裹进去,你只要走在树下,就是把自己同过往的记忆紧紧纠缠在了一起。
很多时候,周尧都不想让自己沉浸在回忆里,这样会让自己变成一个软弱的人。
可是一个个漫长的黑夜,他都想着那个永远不能靠近的人。
那种无望的爱折磨着他,让他渴望生活中有可以让自己更加沉浸的事情,可以让自己痛烈的投身进去,让自己燃烧,让自己攀上一个人人艳羡的高度,让那个人终于看到自己。
哪怕是一眼,哪怕是一瞬间,他也就知足了。
胡乱想着心事,一抬头却发现已经到了华府的门口,这匹青骢马还真是比自己的记忆可靠多了。
古人说的老马识途,果然不是假话。
人竟然不如一匹马,真不知是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还是自己根本就不想这条路快点结束。
在路上的时候,还可以有期待,有盼望,可是若到了那里,见不到那个人,那种失落,真不知该如何承受。
更或者见到了,他却无法给自己期望的回应,这种痛苦,在入仕之前,就经常折磨着他。
如今,自己通过制科考试,也算有了功名,而且在随着皇帝出巡的过程,也得到了皇帝充分的信任。
在这个时候,是不是自己更有底气了呢?
不,他在自己犹疑的脚步中失望地发现,自己还是那个在爱中卑微的人。
嘡啷一声,大门被推开,里面走出的老者,热情的跟周尧打着招呼。
“周将军,快里面请吧,刚才门前的童子就来报了,说远远的看见像是周将军的样子。
老朽听见了,忙忙的来迎您。”
周尧见了这老管家,也是心下感慨,华少还真是一个恋旧的人,这老管家看不出年纪,只觉得头发胡子都白了,说起话来也有点哆哆嗦嗦,可是他没有家人,也没有地方可去。
华少便一直让他在府里安养,管家的头衔也一直没有拿掉,不过是另外提拔了一个年轻的管事,处理各种杂务。
这样一个老人家,闲闲的时候居多,便记住了常来常往的各个人。
尤其是作为花郎社的干将,老管家对周尧的印象特别好,如今见他也被陛下抬举做了将军,他可是真心为周尧高兴。
“老管家,让你费心了,不知华少在吗?”
“在,在,这大热的天,我们少爷昨天忙了一天公务,说今日歇了,不用去了,正在堂屋里雕冰呢。”
“哦,华少还是这么喜欢雕冰啊,我去瞅瞅。”
“快进去吧,那堂屋里也凉快,老朽这就去给周将军看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