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玥话音刚落,便接到皇帝一个警告的眼神,冷若冰霜,俨然含怒。
怎么回事?
按说阮沐雨已经失势,皇帝为何还要帮着她,难道阮右相近来也有重用?
如此想着,洛云玥闭了嘴,不再说话。
阮沐雨目达耳通,瞧出来的事,自然比洛云玥要多,见她没了言语,很快接上了话,继续委屈道:“琦昭仪邀请太子和臣女进宫,一同用午膳,午膳过后,太子去了悬壶济世,臣女想要逛一逛御花园,便请十皇子相随。偶遇玥姐姐,臣女欣喜万分,本想邀玥姐姐共赏御花园美景,没想到……”
话至此处,阮沐雨拿起绢帕,轻轻拭泪,却越拭泪越伤心,“没想到玥姐姐提起旧事,说以前受了许多委屈,都是因为臣女。臣女更觉委屈,便与她分辨了几句,玥姐姐辩不过,又提及两相之争、朝廷中事,臣女提醒了姐姐一句,朝廷之事,咱们无权干预、揣测。玥姐姐非但不听,还心生一计,欲陷害臣女与十皇子,将我们溺亡在池塘之中!”
说着,一指几名男仆,指证道,“这些人就是听了玥姐姐的命令,来扒衣裳的,十皇子不忍臣女受辱,便挡在臣女身前,与其展开搏斗。臣女想着,不管如何,十皇子是无辜的,便求玥姐姐放过他。玥姐姐挑刺,说臣女没有求人该有的态度,便叫臣女下跪磕头,如同奴才给主子行礼,她便饶十皇子一命,只杀臣女一人……”
说完了话,阮沐雨便靠在皇帝的肩头,泣不成声。
皇帝一脸心疼,拍着她的背,安抚着,转向洛云玥时,心疼之色一改愤怒:“此话当真?”
“臣女……”冤枉二字还未出口,又接到皇帝一个瞪眼,洛云玥会意,只能忍着性子,叩拜道,“臣女知罪!”
这是为何?
明明她才是内定的太子妃、即将派去太子府的眼线、皇帝身边的红人,皇帝却一心帮着毫无血缘关系的阮沐雨?他难道不应该把话语权交给洛云玥,听洛云玥扯出一些虚构之事,然后治罪于阮沐雨么?一个毫无血缘关系,却害得他背负流言、宠了她十五年的人,他不应该恨她么?
此时此刻,洛云玥的心里极度不安。
但一想,皇帝对她仍有重用,就算罚她,也是小惩大诫,于是慢慢平复了心情,冲着阮沐雨磕了一个响头,即便心里含恨,也让自己尽量显得诚心诚意:“见罪于莹蒂郡主,是我鲁莽,在此给郡主赔不是了!”
以她之见,皇帝只是不想挑起两相之间的战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至于小惩大诫,无非就是罚俸半年、思过几日,无伤大雅!
“大胆!”皇帝隐忍的怒意,一触即发,瞪着洛云玥,怒极道,“莹蒂郡主乃朕亲封,岂容你肆意妄为?刘佺,传朕旨意,将洛云玥打入宗正大牢候审!”
宗正大牢?!
这才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洛云玥一脸震惊之间,更含了几分惧色,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连磕头求饶:“臣女知罪,臣女真的知罪了,求皇上三思啊!”
如今的洛左相、洛云玥于皇帝而言的意义,刘佺心下尽知,并没有马上行动,而是弱弱地试探一句:“皇上息怒……”
话未说完,皇帝更是怒不可遏:“无需多言,带下去!”
为何?
为何不是小惩大诫?
为何要下宗正大狱?
洛云玥满心疑惑,震惊不已,依旧难以置信:“皇上三思,饶了臣女吧,臣女再也不敢了,臣女绝不敢不敬莹蒂郡主啊……”
她的求饶声又急又哀,皇帝却充耳不闻,做了一个带下去的手势,携着阮沐雨,一同离开。
凤温跪在原处,衣裳、发式早已在搏斗中被扯乱,瞧着父亲沉稳的背影,收回视线,看了洛云玥一眼。
他的眼神不带任何情绪,在此时的洛云玥看来,却满是嘲讽,扬手,又想给他一个巴掌。
凤温被打怕了,下意识一躲。
想着皇帝对自己的惩处,洛云玥扬手一刻,马上放了下来,冷冷哼了一声,再不看他一眼,由着侍卫们将她带了下去,送往宗正大牢。
帝青宫。
皇帝携着阮沐雨,坐于正座之上。
以前的她,仗着皇帝宠爱,确实坐过龙椅,但如今的情势,她不能不走个形式,坐下之前便婉拒道:“臣女不敢。”
“无碍。”皇帝淡淡一笑,示意她,坐于他身边。
一刻无言,阮沐雨只觉气氛冷凝,一时不知该做什么表情,也不知双手该放在哪儿。
“阮夫人近况如何?”皇帝沉声一问。
自从传出流言,皇帝便不再提及右相夫人,别人也不敢在他面前说起一个字,如今一提,阮沐雨一时语塞,下意识试探了一下他的眼神。
即便不知道阮沐雨在查案方面的天赋,皇帝亦能看出她目达耳通的本事,提前隐藏好了心思,不叫她看出一分。
试探失败,阮沐雨只能收回视线,如实说道:“母亲深受父亲宠爱,十分幸福。”
皇帝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为了阮夫人,阮爱卿休了所有妾?”
阮沐雨亦是点头,依旧如实道:“妾们不安好心,总是污蔑母亲清白,父亲得知其真面目,便全部遣散了。”
皇帝发出一声感叹之声,望了一眼这深深的宫殿,话里有话似地说道:“阮爱卿能放下所有妾室,独宠阮夫人,朕却不能。”
听出了话里有话,却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阮沐雨细细思忖了一番,才拿捏着回道:“父亲不敢与天子相较。且妾虽有错,却不至于遣散她们,臣女觉得,父亲太过草率了!”
“哦?”像是听出了什么,皇帝一阵挑眉,言语之间,含了几分试探,“此话怎讲?”
阮沐雨一边思忖,一边半真半假地回答:“自古男子三妻四妾,实属正常,为的是更多地开枝散叶,为家中绵延子嗣。若只为了儿女情长,便忽略了子嗣大事,追求一夫一妻、遣散所有妾室偏房,实为草率!”
皇帝眉宇俨然,依旧试探:“自古女子,都希望丈夫只宠爱她一人,甚少有人,能有你这样的觉悟。”
“臣女看得清局势、知晓分寸,错就是错、对便是对。”阮沐雨说得模棱两可,却也算是回答了皇帝的话。
皇帝心明,没有再问下去,而是捧起她的手,轻轻地握住:“今日,你受委屈了。”
阮沐雨笑着摇头,已经没了方才泣不成声的样子:“皇上放心,臣女没事。”
这时,外头传来一声通报:“皇上,洛大人、康郡王求见。”
康郡王便是洛况,洛云玥同父同母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