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威仪自生的龙眉,紧紧蹙在一起,扫视龙座之下众卿,最后定睛于太史令,问道:“东方爱卿,历朝可有先例可寻?”
听到自己被点名,太史令手持朝板,出列恭敬一拜,郑重回道:“回禀皇上,魏朝女子有品行端正的美誉,因而我朝未有先例,倒是前朝,有几位太子妃行为不端、不守『妇』道,被处以鼎蒸极刑。”
太史令东方氏,乃是千夜族的属官之一。
皇帝龙眉更蹙,对着太史令,微微点了点头,又转眸宗正寺卿,再次问道:“张爱卿,依照律法,应当如何处置?”
宗正寺卿亦是手持朝板,出列、恭敬一拜,正『色』回道:“回禀皇上,太子妃乃『妇』孺表率,依律应当严惩,但也视情况而定。若其并无失贞,只是与凡逸一夜共处,那便是犯了七出之条中的『淫』佚,依照律法第七十七条、二十六小章,应当休妻、游街一日,以正视听;若其有失贞洁,那便是玷污皇族血脉,形同谋逆,依照律法第七十七条、三十八小章,应当问斩,以儆效尤!”
皇帝点了点头,转眸凤沅,虽未言语,心里却已开始谩骂。
这个宝贝儿子,真是给他出了一个难题,退则休妻,进则问斩……
“众卿以为如何?”皇帝暂时没了主意,只好将难题抛给文武百官。
少府丞尚氏首先出列,手持朝板,恭敬一拜,回应道:“启禀皇上,依臣之见,兹事体大,恐另有蹊跷,应交由宗正寺彻查此事,再做定夺,以免令太子妃蒙受不白之冤!”
少府丞乃九卿之一,也是洛族的属官。
他言罢,便有几名属官随之附和。
“臣以为尚大人所言极是,太子妃蕙质兰心、贤德端庄,绝非『淫』佚不洁之人,请皇上明察。”
“臣附议,太子妃与凡逸素不相识,绝无可能行苟且之事,此事事关重大,还请皇上三思。”
“……”
洛族的属官言罢,便有千夜族的属官出列,持相反意见。
奉常丞首先出列,手持朝板,正『色』说道:“启禀皇上,依臣之见,太子妃之举有违祖训、不合礼法,恐落人口实、引民众非议,有辱皇权、有损国威,还请皇上秉公处置、以正礼法!”
“臣以为钟大人所言极是,洛氏身为东宫正妃,却不安于室,实在有违祖训礼法,请皇上严加处置,万万不可轻饶。”太仆寺卿出列附和道。
“洛氏行为不检,难以胜任东宫正妃,也配不上太子的德才兼备,更令皇族蒙羞,还请皇上秉公处置、以儆效尤。”太仆寺少卿跟着出列附和道。
“……”
一时间,朝官分为两大阵营,各执己见。
“儿臣初婚,竟出了这样的事,实在痛心。父皇深知,洛氏与儿臣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儿臣待洛氏或许没有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决心,却也做得问心无愧,不曾想过她会这般对待儿臣。”凤沅故作一脸落寞,专心装着可怜,“那年春季,她想出外踏春,却被父皇拒绝,是儿臣教她骑马,带她领略春景;那年夏季,她贪玩,掉进深水沟中,亦是儿臣彻夜寻找,第一时间发现;那年秋季,她说喜欢赏菊,儿臣便买下全城的菊花,亲自送到她府上;那年冬季,父皇禁了洛府的炭火,是儿臣长跪帝青宫,为其求情,她的伤风才不至于加重;去年,她遭人暗杀,更是儿臣奋不顾身,替她挡了一箭,差点伤了致命死『穴』!”
她的记忆还未恢复,脑子里与洛云玥的回忆,也仅止于洛云玥跟她提过的这几件事,因此每次都拿出来说。这几件事,在她心里,已经成为装可怜神器。
“太子对太子妃的深情,臣等无一不为之动容!”廷尉及时附和道。
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她便这么不要脸地装可怜,皇帝心下无奈,但也只能点头,投以心疼的目光:“有子如此,朕心甚慰。”
说罢,皇帝转眸景玄,问道:“太子妃与凡逸,现在何处?”
注意到皇帝的目光,景玄第一时间反应,躬身一拜,回道:“回禀皇上,太子抓到之时,怒不可遏,已将凡逸就地正法,洛氏也被押送宗正寺大牢,等待万岁圣裁。”
凡逸……已经被她就地正法了?
皇帝的龙眸之间,若有几分惊『色』,却不易被人发现。
看来,她不是将凤凛算计其中,而是已经摆了凤凛一道,除去了他一同长大的贴身奴仆。心机之深,可见一斑!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请父皇依法处置太子妃洛氏,为太子做主!”廷尉带头谏言,底下马上有属官附和谏言。
自然了,有说依法处置的,也会有求情的。
最终,难题还是抛回给了皇帝,皇帝一如往常的沉稳,言语之间,龙威十足:“洛爱卿何在?”
“皇上,洛大人告假了。”刘佺恭敬回道。
皇帝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阮右相处理完善后之事,已经跟上凤沅的步伐,随后到了朝堂,立于朝官之中,低调一直不曾说话。他知道,什么时候说话有用,什么时候说话多余,例如刚刚,可以交给属官说的话,他不会自己抢来说。
“召靖王、洛爱卿入宫。”皇帝吩咐道。
刘佺应了一声,一刻不耽误,立马吩咐了下去。
而此时的靖王府。
凤凛慢悠悠地品着茶,细心研究着棋谱,平静得仿若没有发生任何事:“这是新得的『毛』尖,味道如何?”
洛桓虽心急于女儿,但也知道皇帝不会伤了洛云玥,见他平静,自己也渐渐平静下来:“王爷的茶,当属佳品。”
凤凛以微微一笑回应,并没有多说品茶之事。
他平静得有些可怕,洛桓观察着,虽表面与他一样冷静,心底却有些拿捏不稳。
像是瞧出了他的疑虑,凤凛轻轻放下茶杯,言语之间,云淡风轻,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不必进宫,父皇自会派人来召。”
这一点,洛桓也想到了,但是此事是他们占弱势,难道不应该以自首的态度进宫么?如此傲慢,岂非更惹圣怒?
看得出,凤凛有十足的把握。
洛桓暗暗想着,依着臣礼,还是奉承了一句:“王爷神机妙算。”
说话间,来了一名通报之人:“王爷、洛大人,洛府的侍女已将洛大人的朝服送来。”
这是凤凛的吩咐,洛桓才命人回去取朝服的。
“下官先行更衣。”洛桓起身,冲着凤凛恭敬一礼,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