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罪?”谷璐反问道,含着几分怒意,瞪着她,质问道,“你可知监视太子妃,是何罪名?若此事传到太子妃的耳中,你又要受怎样的责罚?”
“奴婢……奴婢……”竹青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第一次见主子如此气恼,她吓得快哭了。
瞧着她浑身发颤的样子,谷璐只觉恨铁不成钢,蹙眉说道:“抬起头,看本良娣。”
“奴婢不敢……”这既是侍女们的习惯用语,也是竹青此时此刻的心里话,十分真实。
“抬起头来!”谷璐再一次拍案,平生第一次如此凶悍。
竹青吓得不轻,立马抬起了头,颤颤巍巍地望向主子。
只见谷璐一步步靠近,瞪圆了双眼,狠厉地盯着她,说道:“此事若传到太子妃的耳中,她完全可以杀了你,鼎蒸、凌迟、五马分尸,反正你只是个奴婢,命如草芥!”
“啊!”竹青被吓得不行,双腿再次一软,直接瘫倒在地,哭了起来。
谷璐蹙着双眉,自听说了宠幸二字之后,便没再舒展过,只等着她哭完了,才亲自将她扶了起来。
她却双腿发软,起不来。
见她如此单纯简单,谷璐这才一笑,随即安慰道:“幸而,南院的人,并不知道你在监视他们,太子妃也不会杀了你。”
“万一知晓了,只是按兵不动呢?”竹青的反应,依旧简单而单纯。
谷璐再次被她的反应逗乐,多用了一点劲,将她拉了起来,一起坐下,才说道:“我只是个不受宠的良娣,你,则是我这个不受宠的良娣的奴婢,她对付你,何必用按兵不动这一招?”
主子的分析,好像很有道理。竹青想了想,点了点头。想事情之际,又想起主子凶悍的模样,再次被吓了一跳,如小白兔一般,无辜地看着主子:“那良娣不生奴婢的气了?”
“不生气。”谷璐摇了摇头,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对竹青也有了深厚的感情。她待竹青,犹如亲生妹妹,妹妹犯错,姐姐自然生气,不是为了教训妹妹,而是出于对妹妹的担忧和关心。
见她摇头,竹青哭红的双眼,终于露出一分笑容,笑了一下之后,却又落为难过,低着头,真诚地认错道:“主子,此事确实是奴婢错了,日后再也不会了。”
她,还是一副乖巧的样子,一如平常。
谷璐微微一笑,一如平常的亲和,伸手,在她的后背轻抚了几下,算是一种安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多谢主子。”竹青抬眸,欣然一笑,再想起南院的事,又不甘心地问道,“主子果真不争宠么?”
“不争。”谷璐的回答,毫无意外,跟平常一模一样。
任凭竹青劝了多次,她还是这个态度。
“为何呢?”竹青实在好奇,她知道外头的传言,说主子与凤祀曾私定终身,但凤祀已经遭遇劫杀,没了性命。事情过去这么久,主子还是没能忘怀么?
“还是因为孝悦亲王么?”竹青试探地问道,她知道不该提起主子的伤心事,但她还是忍不住好奇。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太子妃进府了,还得了太子的恩宠,她再不醒悟,再不争宠,真的就来不及了。
她从小就做了侍女,她知道大户人家的妻妾,不争就等于死,主子的行为,形同等死。
“还是因为孝悦亲王。”谷璐实话实说,却省略了凤祀还活着这件事。
竹青轻轻一叹,没想到主子如此痴情。可惜,痴情的不是太子爷,若改一改,即便坐不上太子妃的位置,也能做太子侧妃吧?
但是,这么想,也无用,主子毫无争储之心,她只能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同一时间的南院,便少了许多急躁与愤怒。
凤沅与洛云玥对坐,场面何其平静。
“并非宠幸太子妃,不必准备任何东西。”凤沅一进门,便强调了这一点。她知道,夜深人静地过来,他们是合法夫妻,侍女们必定会以为太子妃终于要得宠了。
一听如此,南院的侍女们亦是十分失落,不明白太子妃如此美貌,太子爷为何不宠幸她?
“少见你来。”此时的洛云玥,与凤沅说话,已经没了客气,没了礼数。
想着悬壶济世之事,凤沅便觉心烦意乱,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凤凛究竟想干嘛?”
看样子,凤凛已经得逞了。
洛云玥微微一笑,嘴角扬起一分得意:“古往今来,不是一向如此么?”她没有把话挑得太明,毕竟帝王之下,很多话是不能讲的。
她的意思,凤沅听得明白,无非就是在说:争储夺位,古往今来,一向如此,凤凛只是在争储罢了。
争储么?果然心狠手辣!
凤沅不屑一笑,回道:“一首诗,装了可怜,得了民心,我原以为他已经满足了,没想到如此贪得无厌!”
“你难道不是?”洛云玥挑眉,问道。之前,凤沅借着洛云玥的计划,坑了他们一大笔的事,难道凤沅忘记了,竟开始说别人贪得无厌?
她的意思,凤沅自然也听得明白,呵呵一笑,依旧不屑:“若非你寂寞难耐,又怎会给我可乘之机?”
一句问话,讽刺之意,显而易见。
“我与侯爷,是真心相爱,并非寂寞难耐!”洛云玥依旧坚持着自己的看法。
她们若是真心相爱,那么她与景玄,又算什么呢?
也不知洛云玥哪来的勇气,竟说得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幻想与现实,难道她分不清楚么?
她的话,在凤沅听来,只觉得是一个笑话,随即揭穿道:“你连景玄身上,从不生痣,都不知道,也敢说你们真心相爱?”
洛云玥闻言,猛地一惊,转眸,万分惊异地瞪了她一眼,像是在问:你怎么知道?
但是,她没有问出口,因为面子。
凤沅肯定是猜的!洛云玥如此安慰着自己,渐渐收起了惊异,落为一脸平静:“以我与侯爷的关系,我自然知道。”
“呵呵。”凤沅只是笑了一下,在洛云玥听来,却尽是讽刺。
洛云玥的右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努力压制着怒意,说道:“你已经自身难保,还来嘲笑我?”
凤沅无谓地一摊手:“这是我的太子府,你是我的太子妃,难道我不能来这?”
原来她还知道自己是太子!身为太子,不宠幸太子妃就算了,还要跟太子妃抢男人,这算什么?
洛云玥答不出话来,这个问题,她不知如何回答,才能扳回一城。在凤沅面前,难道她只能是输?
“凤凛只是想要要回之前给我的东西吧?”凤沅试探地问道。
洛云玥一心气恼,却也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随即回道:“你以为呢?”
“他还想要更多?”凤沅再次问道。
这回,换作洛云玥不屑一笑:“你是不是没了主意,准备和解了?”
“是。”凤沅实话实说。
原以为她会撑着面子,洛云玥都已经做好了笑话她的准备,没想到她直接承认了,这是怎么回事?
“不觉得丢脸?”洛云玥问道。
凤沅一脸平常:“胜败乃兵家常事。”
洛云玥眸中,略有一分惊色,继而一笑:“以前,倒不见你如此豁达。”
凤沅依旧一脸平常:“反正只是把你们的东西,还给你们,我毫无损失。”
洛云玥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心里奇怪,以前那个懦弱无能,遇到一点事便退缩的凤沅,到哪里去了?
其实,凤沅心里是烦躁的,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试探罢,凤沅也就离开了,并没有在南院过夜。
既然知道了凤凛只是想要回属于他们的东西,那她便没什么可说的了,毕竟她与洛云玥,本质上还是情敌。
回了卧房,凤沅沐浴更衣,躺在自己的床上,心想着,明日,再等一天吧,万一廷尉的调查有进展了,她便不必谈和了。
想着想着,她便睡了过去。
一夜,她做了两个梦,一个是景玄回来了,他们又去了田园,过上了幸福的日子;另一个,则是廷尉查到了一个漏网之鱼,她成功地扳回了一局。
醒来,才发现都是梦,凤沅失落地叹了一口气。
今日,一如昨日,悬壶济世还在损失病人。
一天下来,损失了九十三人。廷尉那边,依旧没有任何进展。
“主子,这该如何是好?”绝尘也开始有些慌了。
第一次见他慌乱,凤沅安慰了一句,才开始思索,一边想着,一边分析:“离开的病人,必定都是选择了去逆世堂诊治,他们去得越多,受毒物残害的人也就越多,此事,不能这么一直等下去。”
绝尘认真听着,点了点头:“属下也是这么想。”
见他点头,莲蓉睨了他一眼,马上持反对意见:“仅仅为了那些叛徒,主子便要与靖王谈和,此事根本得不偿失!以奴婢之见,他们既然信得过逆世堂,那就由得他们身子受损便罢,何必为他们着想?”
“不要闹小女子的脾气。”凤沅一眼看穿,转眸,睨了她一眼。
“奴婢……”被主子揭穿,莲蓉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顿言。
凤沅瞧得无奈,随即安慰道:“没事的,只是谈和,又非认输。”
“主子说的是。”莲蓉应得不情不愿的。为了那帮白眼狼,她真的不愿主子受委屈。
经过了这一日,凤沅已经释然,转而绝尘,说道:“晚饭之后,召集所有京中的党臣,商议此事。”
“是。”绝尘应了一声。
晚饭后,凤沅与党臣们进行了激烈的讨论。
最后,决定议和。
次日,凤沅还是有一丝不甘,一直等到中午,也不见廷尉传来案情进展的消息,才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动身去了靖王府。
换了一个立场,主动前去议和,似乎心情也不同了。
这一刻,凤沅体会到了凤凛之前的感受,也体会到了胜败乃兵家常事的道理。果然,争储不会一直赢下去,她,还是会输的。
香楠木马车,行至靖王府门口,停了下来。
凤沅下了马车,由靖王府的下人,将她迎进了王府,于大堂,见到了凤凛。
凤凛一如寻常,看似毫无争储之心,拿着棋子,自己与自己下着围棋。
既然要来谈和,凤沅自然投其所好,学了一点围棋,走上前去,看了一眼,评价道:“二哥果然下的一手好棋!”
其实,凤凛早知她来了,也听到了她进入大堂的脚步声,只是故作没有听到,想体会一回凤沅主动讲和的爽感。
果然,这种感觉,很不错,很安逸。
“嗯?”凤凛故作刚刚听到她的声音,抬眸,惊愕地瞧了她一眼,连忙起身,露出一分笑容,“不知太子皇弟登门,有失远迎,真是失礼、失礼!”
“二哥客气了。”凤沅也露出一分笑容,其实恨恨地咬着后槽牙,他算计她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失礼的问题?
“太子请坐。”凤凛手势示意了一下,转而吩咐奉茶侍女,“快去准备茶点。”
“是。”奉茶侍女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凤凛吩咐罢,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开门见山地问道:“太子来此,所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