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子被凤芊予打翻在地,只听一声声清脆的碎裂声,盘中精致的小菜,『乱』糟糟地洒了一地,混杂在一起,有些还冒着热气。
远丽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一躲,白皙的小手还是没能躲过碎片的袭击,瞬间,割出一道血痕。
“嘶。”远丽双眉一颦,不过很快,恢复了常『色』,瞧了一眼自己手上的伤口,忍着痛意,解释道,“主子误会了,奴婢并没有这个意思,奴婢只是……”
跟凤芊予说话,她一直是自称奴婢的,一来,想告诉凤芊予,她的初心未改,让凤芊予放心;二来,她也是真的把凤芊予看作主子,不愿意改变十多年来早已习惯的身份。
以往,凤芊予对这个自称,皆无表示反感,今日,却突然挑起她的刺来,手拿一只盘子,用力往地上一砸:“身为妾室,你却自称奴婢,是借自称嘲讽本夫人的身份么?”
远丽闻言,惊慌失『色』,猛地摇了摇头:“主子息怒,奴婢绝无此意啊!”
说罢,想了想,她又改口道:“主子息怒,妾身绝无此意……”骤然自称为妾室,她还有些不习惯。
她真的不想改变她和凤芊予的关系。
但,现实却『逼』迫着她们改变,不留一丝情分。
“妾身?凭你这奴婢的出身,也敢自称妾身?”凤芊予开始蛮横不讲理,不管远丽怎么做,都能挑出刺来。
“妾身不敢……奴婢不敢……”远丽低着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就这么委屈着。
凤芊予扬手便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抽了一个,还不肯罢手,紧接着又抽了另外一个:“你就是贱命一条,死不足惜!”
一听“死”字,远丽心头一震,立时跪了下来,求饶道:“主子饶命,奴婢知道错了,求主子饶了奴婢吧!”
她的手,贴在厨房黏糊糊的地上,正要磕头,右手突然被凤芊予抓了起来,只听她用刻薄的语气说道:“哟,咱们金贵的远丽夫人,怎么受伤了?伤了这娇贵的手,日后可怎么伺候大公子呢?”
“奴婢惶恐,只是一点皮外伤罢了。”远丽下意识想要将自己的右手抽离,却突然被凤芊予紧紧握住,她再一使劲,也抽离不出来,最后只能作罢。
“怎么?本夫人连碰你一下的资格,都没有了?”凤芊予再次发难道。
远丽一听,立时松了手上所有的劲,摇了摇头,辩解道:“奴婢绝无此意,奴婢生是主子的人,死也是主子的鬼,奴婢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是属于主子的。”
“是么?”凤芊予松了松手,嫌恶而使劲地将她的右手一甩。
远丽受了力,一时重心不稳,直接摔在了盘子的碎片之中。
身上,有衣裳隔着,自然是不会受伤的,手上没有衣裳隔着,被碎片一扎,很快流出了鲜红『色』的血。
“啊!”远丽吃痛喊了一声,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停止了叫喊,用力爬了起来,抓住凤芊予的裙摆,立即回答道:“是,奴婢会一直忠心于主子!”
“既然都是本夫人的,是不是本夫人可以做主,将你送给他人?”凤芊予顿生玩心,故意问道。
“这……”远丽有一刻的犹豫。
凤芊予却没有一分犹豫,朝着她另一边脸,又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打完了,还不忘抱怨:“贱人贱命,打得本夫人的手都疼了!”
“主子的手无事吧?”远丽立即关心道,却一把被她甩开。
这回,远丽留了一个心眼,并没有摔进碎片里,而是撑住了身子,好好跪着。
外头的人听见了里头的动静,纷纷聚集过来,偷偷观察主仆二人的争斗。
有的看热闹,有的想要打抱不平,有的甚至跑到景尚面前打小报告,试图以打小报告的行为立功,获取相应回报。
“你猜,本夫人昨晚经历了什么?”凤芊予俯下身子,靠近她,深深一笑问道。
昨晚……远丽回忆了一下昨晚的事,昨晚,她一如既往地跟景尚在一起,不管做什么,他们都很幸福,很快乐,很充实。
自然了,他们也有闹矛盾的时候,比如昨晚,便闹了一次。
他们的矛盾,最多不会超过一盏茶的工夫,最少,或许一眨眼就和好了。
相处模式,并非景尚更加成熟,可以包容远丽的稚气;也非远丽足够成熟,可以包容景尚的幼稚。他们的相处模式,是一种互相尊敬,互相平等,互相包容的模式。
比如昨晚,他们提及景尚的生母,远丽有一句话,惹得景尚心有不悦。远丽会第一时间发现景尚的不悦,并找到矛盾的根本,从根本解决问题。她会向他道歉,同样的,他也会为了自己的闹脾气而道歉。
互相道歉之后,二人的矛盾也就烟消云散了,十分轻松,基本没有任何伤害。
或许,这就是爱吧。
自然了,也有景尚犯错的时候,谁犯错便是谁先道歉,道歉罢,另一个人也会寻找自己的错误而道歉,毕竟一件事,并非只有黑与白,两人相处,出现矛盾,必定是两个人都会错,只是分谁的责任更大一些,谁的责任更小一些。
他们会犯错,并非因为他们不够爱。
不管如何相爱的两人,凑在一起,总归还是陌生人。
即便是多年好友,也是第一次与对方体会夫妻生活,从根本上讲,其实还是陌生人。
陌生人之间,想要亲密无间的相处,必然少不了磕磕碰碰和磨合。若是度过不了磨合,那便是失败了;若是把磨合度过了,并非熬过了,而是解决了,那便可以幸福快乐地在一起了。
景尚与远丽的爱情,便是一种度过,而非熬过。
难得,充斥着算计的世界,能有一对这样的有情人。
“昨晚主子经历了什么?”远丽只能想到自己经历了什么,并没有关心凤芊予经历了什么,绞尽了脑汁也猜不到,只能这样问道。
“昨晚……”凤芊予凑近她的耳朵,将自己经历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远丽越听,越是惊愕不已:“宋淳是爷的贴身随从,他怎么能跟主子……他简直胆大包天!”
“并非宋淳起了歹心,而是你的夫君,景尚,亲自吩咐,让他这么做的!”凤芊予一字一句,说得尤其清楚,深怕远丽一个理解错误,便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了。
“爷?”远丽闻言一惊,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不可能,怎么可能,爷并非这样的人啊!”
她认识的景尚,自然不会是这样的人。
景尚被凤芊予算计,害的他不能娶公主,取代景玄的位置,他自然要报复她。凤芊予看到的,既是满是报复心的景尚,自然是与平日的景尚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