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公觉得喉咙口一阵腥甜的热意,无耻,太特么的无耻了。
刚把气顺过来,补刀小能手陈明业又出来了:“吴三叔公,《大梁律》第二十一条,杀人反被伤者,伤人者视为自保,无罪。”
三叔公顿感眼皮狂跳,陈明业继续絮絮叨叨个不停:“太祖裕荣十七年,有李姓书生夜行,路遇一疯癫男子,被其追打,书生反击,将其打伤。男子家人告书生伤人,官司打到太祖皇帝跟前,太祖皇帝命三司会审,最后判定书生无罪……”
法律结合判例,完美。
要不是场合不对,荷珍都忍不住要给陈明业鼓掌了。
这年头,书籍印刷困难,很多书坊会雇人抄书,一些穷书生也会去赚几个辛苦钱,折合成人工,这书本费就蹭蹭蹭上去了。就拿书坊卖的《三字经》来说吧,作为幼儿启蒙读物,统共才几个字,也要好几十个铜板。
像《大梁律》这种书,又贵又不好卖,当官的家里头都不见得能人手一本,人人研读。一般书坊里头,掌柜的都不肯进货,就算你识字,想免费翻都得到城里最大的书坊蹲点,被伙计翻白眼被掌柜赶这些都是小事,这么多条款,看十遍也记不全啊!
赵家村的村民们仿佛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已经没人去关注吴家那点子破事了,反正吴金贵那傻缺娃子自己已经认罪了。
他们看陈明业的眼神都变了。
以前也没觉得村里头多个读书人,多个秀才有啥不一样,读书人嘛,也就比大家多了个识字的本事。再因为陈礼荣常年不在家,平时叫他写个信看个朝廷文书都逮不着人,渐渐地,大家也就对秀才失去了兴趣。
如今可大不同了,身边突然出了个能把朝廷律法背得这么溜的人,这想想都觉得心里踏实啊。说句不吉利的话,以后摊上大事都不怕被人坑了,陈明业这年纪就有这么大本事,以后碾压全场完全不在话下。
已经被陈家兄妹碾压了的三叔公冲院子里看了一眼,又生出了恨不能把吴金贵和吴招娣这对祸害吊起来打上三天三夜的心,厚颜无耻之人不可怕,就怕厚颜无耻之人还懂法。
三叔公表面继续装出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问陈家人:“那你们要如何?”
掰扯了半天,总算谈到重点了,荷珍道:“我也没啥其他想法,虽然吴招娣和吴金贵没安好心,但是我福大命大,没死成。乡里乡亲的,送他们家去吃牢饭也不地道,我还是不追究他们了。不过,也不能轻易放过他们,不然他们以为干啥坏事都不要紧,反正没人会找他们算账,再去祸害别人,岂不是我们陈家的罪过……”荷珍转过头,和陈明辉、陈明业窃窃私语了一阵,冲三叔公一脸大度地说道,“要不这样吧,叫吴金贵家里头赔钱。我也不要多了,我就琢磨着,赔我点诊金和药钱,约莫一两银子吧。”
“啥?一两银子?”安顿好了金孙,又从里头出来的吴老婆子正好听见,她当下就喊了出来,“不要脸的赔钱货,就你也值一两银子!”
三叔公也觉得价格太高了:“你又没啥大伤,一两银子太多了,最多一百文。”
陈明辉道:“一两一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