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出门前,卞氏特地把荷珍叫到屋子里,让她穿上了夜里缝了荷叶边的那条裙子,连上头的短衣也换成了新的。
荷珍不解,她对卞氏道:“大伯母,其实不换也没关系,虽然我穿的都是旧衣裳,但是又没坏,都洗得干干净净的。表姨又不是外人,她晓得我们家啥情况,不会说啥的。”
“不是这回事,”卞氏叹了口气,摸着荷珍的脑袋说,“是你表姨喜欢看你穿她做的衣裳,你穿了她就高兴。”
荷珍觉得卞氏的样子看起来古里古怪的,只是时间紧迫,还没问上一句,陈明辉就在外头催了。
以前的荷珍对秦氏的记忆并不强烈,受到了金氏的影响,也不敢亲近秦氏。倒是秦氏对她一如既往的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第一时间都会想到她,四季衣裳都要给她备上许多套。比如昨天,陈明辉带回来那些吃的玩的并几个包袱的衣裳。
现在的荷珍自然做不出光收人家礼不回应的事。在卞氏捎给秦氏的东西之外,另外又从自己做的针线里头,挑了四个蝶恋花样式的荷包、一套梅兰竹菊的帕子,一道带过去。
亏得昨日来得匆忙,忘记把寄卖的针线理出来摆到外头了,不然今天连临时凑个礼都凑不出来。
荷珍把剩下的针线和结子倒出来,全部推给了卞氏,道:“大伯母你看着放出去吧,我先和三哥去一趟表姨那里。”
卞氏赶紧把她送出去,陈明辉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他见到卞氏,也准备了一车的话要嘱托她:“娘,卖板栗剪子和板栗那头还得你给我们盯着,明涛这小子,坐不住。这回非要带着平日里跟他一起淘的那几个娃子一道挣钱,也不晓得这群小子会折腾出啥名堂来。你可得帮我们把他看牢了,可不能让他坏了我们挣钱的大事……”
就你那两把刷子还挣钱的大事,瞧你昨天那怂样儿,脑子都转不过来了,还不如你弟和妹呢!
卞氏憋着笑,面上淡淡地应了:“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带着荷珍走吧。不是说还想回一趟赵家村吗?板栗剪子可没剩几个了,要不够卖了。”
一大早就有这么多事,桩桩都马虎不得,陈明辉简直要焦头烂额了。
荷珍和陈明辉上了马车,陈明辉比他把总表姨父派来的人还着急,没坐稳,就催着人赶紧走,把赶车的唬得不轻,以为自家老爷同表少爷的事十万火急了,马鞭抽得飞起,架着马车死命往顾府奔。
荷珍肚子里的馒头豆浆差点被颠得吐出来,好不容易到了把总府门口,她两条腿软得跟棉花似的,下个马车差点脸朝地磕在地上。
到了顾家,门房把他们引了进去,又有一个穿着青色衫子、小厮打扮的人上来对他们两个行了礼,道:“辉哥儿和表二小姐来了,这边请,我们老爷在书房等着。”
又被人喊了一次“表二小姐”,方才在杂货铺人多混乱还不觉得,这会儿站在雕栏画栋青翠葱茏的园子里,荷珍真是浑身不自在。
要不是出来前在卞氏的要求下换了一身衣裳,她这个被人尊称为“小姐”的人,身上穿的衣裳料子还没人仆从身上的好。这些人倒是一点不介意,也是秦氏管家有方了。
荷珍跟着小厮和陈明辉在小路上廊下七绕八绕,过了两个月亮门,来到一个不大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