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八小姐走出柴房,顺着金氏的眼神往前一看,看到陈家父女时,脸上闪过一丝瑟缩的神情,两只手攥住了金氏的手,要往她身后躲。
金氏看得那叫一个心疼,她回身搂住她,让她紧贴着自己,眼中带泪地说:“没事了,没事了,有奶娘在……”
这句刚说完,眼眶中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了,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陈礼荣看得喉头发紧,他才犹豫了一下,头又疼了起来。然后昨天踏入家门时,被恶毒诅咒全家的那一幕浮现在眼前,他想起脑袋被碗砸中、热汤药浇了一脸的感觉,索性咬紧牙根,背过身去,不看金氏。
金氏不知是折腾了一夜没有力气了还是被陈礼荣昨天爆发的气势吓住了,竟然没有再揪着荷珍和桃珍不放,只是半搂着王八小姐,带着她慢慢往房间去了。
等人看不见了,陈礼荣才深深地呼出一口浊气。
荷珍的目光掠过他脑门上缠着的白布,问道:“爹,你今天还去城里上工吗?”
说到工作,陈礼荣的注意力立刻从哭哭啼啼的老婆身上转移了,他迟疑道:“去吧。昨日回来时,并未跟东家说今日不去。”
荷珍朝白布上头印出的一抹红色上看了一眼,心道,你这心也太大了吧,还真不怕有什么后遗症。看在你昨天开始就没给过金氏好脸色的份上,提醒你一回:“爹,你确定要去?你伤得挺重,万一没养好,伤口化了脓,真的落下疤了,你要咋整?不去参加科举考试了吗?”
科举考试也是要看看考生相貌是否端正的,一点小疤不要紧,你脑门上顶一大条蜈蚣一样的疤试试,相貌不过关,刷了你没商量。不要觉得女孩子落疤嫁不出去,男人落疤也不会好到哪里去,颜狗到处都有。像陈礼荣一个酒楼账房,做的是食客的生意,真落了疤,人家还觉得吃饭看见你倒胃口呢。
荷珍这个问题算是捏住陈礼荣的七寸了,他最怕的是什么,没法科举啊!十年寒窗苦读,盼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得中。旁的不好都能靠头悬梁锥刺股给提上去,可是这硬件不行了,这年头又没个整容植皮除疤技术……
陈礼荣摸着额头,也心焦啊,他道:“只能听天由命了,说不定不会留疤呢?”
话虽如此,到底也是怕的,不愿意再提去城里上工的事了。
不去了那就得请假。
跑一趟费钱又费时间,荷珍跟他商量了一下,决定去村口蹲点,找个赵家村或者十里村的车夫,给几文钱,叫他跑一趟城里,找卞氏说明情况。卞氏做事妥帖,由她去找陈礼荣的东家,定能将东家的不悦降到最低。
荷珍饭也没吃就出门了,到路口时,正好遇到一群人正排着队上一辆牛车。
赶车的是个眼熟的男人,是村里人,但荷珍叫不出名字来。她凑上去,先跟几个上车的婶子大娘打了招呼,这些人平时看见她都笑嘻嘻的,今天却个个板着脸。有一个干脆连搭理都没搭理她,自顾自上了车。
荷珍有些奇怪,也不能当场就问人怎么了,只能先跟车夫搭起话来。
“叔,你这车这趟是去城里还是镇上?”
车夫也是惜字如金:“城里。”
“那能去常福街那里的杂货铺给我大伯母捎个信吗?我爹头磕伤了,流了好多血,不能去酒楼上工了……”荷珍说明了情况,又客气道,“我可以出钱……你看,大概要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