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珍对吴来娣几乎是没什么记忆的,她被卖出去好几年了。开始的时候,是做粗使丫鬟,也没什么回家的机会。吴家人定时去问她要月钱,把人榨得干干的。
一直到去年,听说升职加薪了,成了主子身边的二等丫鬟了,主家派了马车和婆子丫鬟,送她回来探亲。
原来的荷珍跟着小伙伴们去瞧热闹,吴来娣的主子家里头还给她备了礼,她们这些小娃子挤进去,还被每人塞了两块糖。
当时吴老婆子的嗓门和笑声几乎掀翻整个赵家村,逢人便说她们家的女娃子同一般人不一样,是会下金蛋的母鸡。且不说这个烂到家的比喻到底有多矬,吴家人那嘚瑟的样子,实在是叫人看了咬牙切齿。
吴家的女娃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养的,一个个脑子都不太正常。比如说这个吴来娣吧,连村子里的小娃子都知道吴家人要把她卖到见不得人的地方去,简直不把她当人看,她倒好,好不容易前世积德摆脱了做暗娼的命,扭头又一脚踩回吴家这个粪坑了,这是嫌吴家人坑她坑得还不够吗?
崔小丙问荷珍和桃珍:“你们还记得上回来娣姐被送回村子的事情吗?”
当然记得了,白得了两块糖,还是从抠得要死的吴老婆子家拿到的,估摸着全村都不会忘记这件事。
崔小丙道:“当时来娣姐回来时,是她主家的李员外家派了车把人送回村子的,当时来娣姐身后还跟了个小丫鬟,给我们发糖的。当时吴老婆子和吴招娣还不许她给其他人派糖块儿,打了她,把她给弄哭了……”
“你这么一说……”荷珍抓了抓头,“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那个丫鬟跟我哥差不多大吧,被吴老婆子一记耳刮子抽得半边的脸都肿了,一直哭一直哭。”
在吴老婆子眼里头,跟着吴来娣后头打下手的粗使丫头,那肯定就是吴来娣的仆从了,她伺候吴来娣,自己作为吴来娣的亲祖母,抽她怎么了?凡是进了她吴家大门的东西,连根针都是她的,拿她的东西做人情,反了天了。
崔小丙扭头朝回春堂的方向看回去,一辆马车正停在门口,绿衣丫鬟正和年半夏登车。
崔小丙远远看着,试探地说道:“你们觉不觉得……那个穿绿衣裳的有点眼熟?”
荷珍和桃珍对视一眼,头回见着时,确实觉得很眼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
崔小丙悠悠地说道:“我越看越觉得她长得像上回跟来娣姐回来时,被吴家人打哭那个小丫鬟。”她迷茫地说,“可不是说来娣姐的主家住城里吗?”
是住城里啊,要是荷珍没记错,上回回春堂一堆大妈八卦的时候,说过这个李员外同志,就是从城里搬回来的。
荷珍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出个门挣点零花钱,都能碰到跟吴家有关的糟心事:“我是不知道通州有几个姓李的员外,不过刚才那个……家里的李员外,之前是住城里的,前一阵子又搬回来……”
“你们……”桃珍忽然局促地打断荷珍,声音有些气若,她不确定地问道,“你们两个,还记得上回豆花她们说的,来娣姐改姓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