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说话的人声音也不大,刻意压低了嗓门,荷珍看了一眼周围。
崔小丙拿出了早上备好的玉米面饼子,撕开来,每人手里塞了一块。桃珍拿自己的帕子擦拭筷子,擦完了,两只一双,正给大家分筷子。
同桌一对小夫妻带着小儿子正合吃一碗馄饨,女人吃了一个,一直在舀汤喝,剩下的全用勺子挖给了孩子和男人,一家人谦让着你一口我一口吃掉了小半碗。
其他桌上,大家也呼啦呼啦吸着面条,大口吃着馄饨,吵吵嚷嚷正说着话。
根本没人听见连州饿死人的事,或者说,听见了也没在意,毕竟连州跟通州中间,离得可不是一点点的远。
“连州那里这些年可不太平,不是闹水患,就是碰到干旱……往上数几年,那里也是我们大梁数得上的好地方,粮食年年吃不完,别说我们通州人了,就是京城的百姓,都眼红他们的好日子……这才几年功夫,闹成现在这样了,哎……”
“现在跟几年前能比吗?你也不看看那时候连州是谁的封地……”声音越来越低,几乎要听不见,“几年前连州那地界可是端王的封地,端王下了大力气整治河道,还修了沟渠,当时那银子跟水似的往外泼,听说端王爷动了自己的私库,家里头都没钱吃肉啃上咸菜疙瘩了,才把永河边上的堤坝和沟渠修好了。”
“端王爷啊,那可是个好人呐,可惜命不好,不得他皇帝老子看中……你说说,咱们这皇帝陛下,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咋想的,这种正经为咱百姓的好儿子,丢边上去不搭理,那些成天不干人事的,倒当成了宝贝似的捧着……”说话的人叹了口气,满腹的牢骚,“这是认不清人了吧,年纪大了,都老眼昏……”
“你说啥呢?”前头最先提到端王的那个人厉声呵斥道,“我看你是昨晚上猫尿喝多了,酒还没醒。都日上三竿了,怎么说上胡话了,连皇上他老人家的坏话都敢说,我看你是活腻歪了。什么不干人事好人坏人的,有你说话的份吗?说端王爷就罢了,你扯其他人干啥?”
被训了的人气急败坏了:“怎么不能扯其他人了?那个宁王在我们通州搞出了这么大的事,照样该吃吃该喝喝,我们通州这回大火死了多少人,他闷不吭声!咱们通州大营的人去抓他那个犯事的小舅子,还差点被宁王府的护卫给打了,我呸,一个箍马桶的,还敢对着咱们守备大人大呼小叫,什么玩意儿,狗仗人势的东西!可怜我们通州的百姓,平白无故就这么、这么……我三婶娘家有个侄女嫁到了城里头,一家子老的少的全被火烧死了,现在就余下那表妹一个人,前一阵子为了护住家里人的尸骨,还被衙门里的人给打了,头破血流的,都破相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好了,以后这日子可咋过啊……”说着说着竟然哽咽起来。
另外那个却惊道:“你怎么知道是宁王干的?还有宁王的小舅子怎么会是箍马桶的,你这颠三倒四的到底在说甚呢?”
荷珍他们四个人的阳春面终于好了。
老板一手端一碗,叫道:“小孩,你们的面好了,来个人帮忙把剩下的端了。”
崔小乙站起来去端面。
这边一动,后头正聊天聊得起劲的两个人立刻收声了。
荷珍转头装作看远处的样子,看了看身后说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