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大多数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的穷苦孩子那样,对于京城,墩子有着无限的向往。虽然他去过最远的地方只有通州城,但是在他的想象当中,京城什么都是好的,就像仙境一般。
墩子问阿七:“你在京城长大这么大,你有见过皇上吗?”
“没见过。”阿七的脸又木了下来。
墩子奇怪道:“你上元节不去街上看灯会吗?”
阿七淡淡地说道:“上元节时,皇上也不是年年都会去醉仙楼跟大家一道过节的,我听我……爹提起过,其实皇上这么多年统共就去过四回,这两年他年纪大了,已经不大出宫了,上元节登楼,都是几位皇子去。”说到这里,他突然莫名其妙地冷哼一声,道,“再说了,皇上嘛,那可是天底下最稀罕的人,哪里就是你轻易能见到的了。就算他自个儿愿意出来过上元节,他身边的人,也要里三层外三层地把他在的那栋楼给围严实了,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上元节那么多人,挤在下头,就是站在最前头的人,也不一定能看清他的脸。”
墩子听得一脸失望:“这样啊,我还以为真的到了京城,就能见到皇上他老人家了……”难受了一会儿,他又追问道,“那你见过那些皇子吗?刚才在面摊上头,我听见有人提到什么端王、宁王、康王了,这些王爷你见过哪一个吗?”
阿七诡异地盯着他,直把人盯得浑身发毛。
墩子左右看了看,又搓了搓胳膊上起来的鸡皮疙瘩,道:“你、你干啥这样看我?怪吓人的。”
阿七看向他,点了点头,说道:“见过。”
“真的吗?你真的见过吗?”墩子又激动起来,把刚才的难过劲儿丢到了脑后,“你跟我说说呗,那些王爷长啥样?”他暗搓搓往还在那里唧唧歪歪说个没完没了的曲家家仆位置望了望,低声道,“是不是跟那个什么曲知县一个德性?动不动就要打人扣工钱……”
墩子絮叨了一会儿,自从晓得阿七是从京城回来的以后,他就藏了一肚子的话要问阿七。不过家里人都不许他提京城,他怕五爷爷知道了,要拿着藤条追得他满村子跑,他一直没胆去找阿七,好不容易今天逮到了机会,阿七愿意说京城的事了,当然得一次问个够了。
正当他磨刀霍霍准备从阿七肚子里多掏点京城的干货出来的时候,被他从一开始就当成了蚊子在嗡嗡叫的曲家家仆,突然就大吼一声:“过了前头这个镇子,再走一段路,马上就要到县里了,等会儿到镇上以后,你们谁都不准给我乱讲话,我叫你们干啥就干啥,听到没?”
墩子不想理他,其他人也不想应和他。
他却依旧是一副打了鸡血的样子:“你们如今代表的就是咱们曲知县的脸,谁要让曲知县面上不好看,我就叫他这个人不好看。想想双份工钱,足足有七十文呢,都到了这里了,出了岔子拿不到钱,到时候别来求我!”
到底是回到老窝了,开始的时候还一脸心虚,这会儿三句话不到,气势马上又足了。
不晓得是不是见识到了这厮刚才被一个身高还没自己高的丫头怼得说不出话来的名场面,墩子发现同样威胁的话,在自己身上,已经叫他生不出应有的恐惧之心了。
墩子听到站在五爷爷边上的老叔在对着对方喊:“你要我们听你啥话?我们就是一群挑担子的,除了种地和挑担子,卖卖力气混点粮食糊弄肚子,啥也不会,你还想叫我们干啥?”
“要的就是你们挑担子。”曲知县家的家仆扫视一圈众人,道,“现在听我的,挑担子的人,挑着担子排成一纵列,挨个进镇。到了镇上,走慢点,不准多说话,遇上镇上的人问你们话,也别搭理他们……”
这要求听起来蠢得一比,而且相当的傻。不过谁让出钱的人是老大呢?
众人虽然一肚子牢骚,可最后还是按着这人的意思,排着队进了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