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家一片兵荒马乱。
现在的结果就是,大腿抱一半,还把自己给坑进去了。这一路上蹭的热度还没来得及转化成有形资产,让全通州人民感受一下老曲家凭本事搭上知府的喜悦之情,文知府家这个大腿就折了,这不是流年不利是什么。
消息传到曲知县和他太太耳朵里,两位是怎么个震惊,怎么个后悔的想跳江,就不去说了,反正跟捞了一笔大钱的挑夫们没啥关系了。
老挑夫捏着那一块银子,掂了掂重量,这少说也要有一两。
他小心翼翼地揣进了钱袋子里,一挥手,带着大家麻利地撤退了。
不撤退不行啊,一路走来,因为东西太重,走一段路就得休息一会儿,到了人多的地方,三步一停五步一歇留时间给曲家打广告,时间都这么赔进去了。原本以为两个多时辰能走完的路,最后硬生生走了三个时辰。
从桐宁县县衙大门离开的时候,天都有些黑了。
大家挣到大钱的兴奋劲儿很快被冲散了。
银子是当街被人丢出来的,虽然不是小孩拳头大的银锭子,可保不齐就被有心人士盯上了。他们这群人扣掉老的小的,真正能顶事的壮丁不过三个,还干了一下午重体力活,早上和中午就扒了一顿面汤饼子,早就有些脱力了,万一有人硬抢,多来几个人,还真打不过。
连墩子都知道害怕了。
一行人埋头走路,走得十分急,也不敢跟人搭话。经过桐宁县外头一个小村子时,正好碰到家家户户烧火做饭,那香味传得老远,勾得人肚子咕咕直叫,只能勒紧了裤腰带,咽咽口水,继续往家赶。
好不容易上了官道,人少了,可天也彻底黑了。
墩子裹紧了身上的破衣裳,对阿七小声抱怨道:“人多了,我见了怕,看谁都像要来抢我钱,现在一个人也见不着了,我这心就跳得更快了,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正常,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有的地方边上还种了不少树,远远望过去黑漆漆的,突然跳个人出来都不奇怪。
人多的时候最多担心小偷伸手把钱袋子给摸走了,到了人少的地方,就要担心被人劫道了。
阿七“嗯”了一声,就没啥反应了。
墩子开始的时候以为他在强撑,在官道上疾走了一会儿,发现他这城里堂弟,是真一点不紧张。
全程表现很淡定,就跟来的时候一个样子。路上突然冒出一块石头啥的,他还能偶尔拉边上的人一把,防止哪个人没看路,被绊了跤。
墩子纳罕,心道,果然是京城回来的,见过大场面,这揣着一块银子走夜路都不带怕的。
大家走得气喘吁吁,可愣是没有一个人敢提出来说要休息。
太阳一下山,天也冷了下来,这种说话都能呼出一口白气的温度下,他们愣是走出了一身热汗。
阿七拿了一个水囊出来喝水,墩子看的眼馋,才发现自己口干得喉咙都开始疼了,他朝阿七伸手:“你喝完给我喝一……”
讨水的话还没说全,前头就传来了一阵咚咚咚的巨大声响,整个地都震动起来。
“是、是、是谁?难不成……是强盗!”墩子一哆嗦,险些就吓得尿裤子了,“强盗骑着马来打劫了!”
他这一嗓子,到了后头,直接就破音了。刺耳的声音激得其他人一个哆嗦,瞬间就失去了思考能力,跟着一道惊慌起来。
五爷爷就喊:“大家快躲边上树丛里头去……”
刚喊完,还没来得及往边上林子里头藏,马蹄声就近了。
乌压压一片人,跑到他们跟前,勒住了马。
挑夫们一行七八个人,目标本来就大,今天这月亮虽然没有前几天亮,也还凑合。骑马的人远远看见七八个大老爷们大晚上搁官道上杵着,人人手上拿着一根长条形状的武器,可不得刹车吗。
墩子偷看了一眼,就吓得不敢抬头了,他听见一个粗嘎的男声冲他们吼:“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隔壁县的农户。
墩子想说话,可憋了半天,一个字也没憋出来,嘴里跟堵了团棉花似的。
“我们是隔壁县云盘镇下头牛角村的农户,趁着农闲出来给人挑货挣钱。”阿七的声音在他边上很突兀地响了起来,“因为路远,挑完货天都黑了,现在正要赶回家去。”
对面那个男声又问:“挑了什么东西去桐宁?”
阿七答得非常快,几乎都不带思考的,话张口就来:“铜器。雇主家的少爷要和城里头的小姐结亲了,特地买了我们云盘镇的铜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