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参蓬松着,一团乱麻似的,嗓子哑了,眼眶红红的,一张脸红得像关公,上头还挂着没擦干的眼泪,一脸懵逼地看着荷珍:“大家不是不挤了吗?你说的挺好的啊,干啥还要我来说?”
干啥还要你来说,这是个好问题。
荷珍拽住他的袖子,把他拉到窗户边上,道:“叫你上你就上,你哪来那么多废话!我又不是回春堂的人。”
就没见过表现欲这么低的孩子,小小年纪就佛成这样,长大那还得了。
因为荷珍放鞭炮那一招震住了他,党参不知不觉就被荷珍的气势牢牢压制住了,完全忘了荷珍年纪比他小的事情,他站在窗口,身子前倾,往外探了探。
冷风一阵一阵地吹,他这头才伸出去,不晓得是恐高呢,还是密集恐惧症突然发作了,看见下头密密麻麻的人群,就“嘶”了一声缩了回来。
“下头人还挺多啊……”
“刚才就是这么多人。”荷珍在边上看着他。
“刚才太紧张了,我没注意下头……”他打了个哈哈,说:“我要说啥来着……你刚才要我说啥?”
“没叫你说啥,”荷珍道,“我就是想叫你拿出你回春堂弟子的血性来,告诉下面的人,你是谁,你家于师叔去哪里了。”
党参道:“于师叔不是出去给大家解释去了吗?”
“别跟我说,”荷珍指了指外头的人,“跟他们说,是他们在问你,你家师叔去哪儿了。”
“哦哦。”党参点了点头,又迅速扭过头去,两只手扒着窗框,手指头抠着木头,才敢伸头大声喊:“我是回春堂的党参,大家可能认识我。我们家于师叔不是不想亲自来给大家说这件事,实在是刚才事发突然,于师叔怕大家挤来挤去的,会受伤,他一早就追出来了,现在可能跑到前头去了。不止是于师叔,回春堂今天在的大夫,都出来了。被痘疮吓跑的人太多了,我们的大夫只有那几个,没法子给大家一个个当面说清,只能拉住几个是几个。”
云盘镇作为几十年前遭受过一回天花之苦的镇子,大家对于痘疮这东西的恐慌,远远超出了一般人。荷珍这辈子连着上辈子,两世为人都没有见到过这种场景,大半个镇上的人都被吓得暴走了。
关于这点,荷珍还是很佩服红笺的。这种成就,没点技巧和技术,普通玩家还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达成的。
解完疑,观察了一下大家的反应,党参从窗口位置撤退了。
他一手捂着心口的位置,一手撑着墙壁,道:“……以前没发现,这茶楼的窗子还挺高……”
恐高症啊。
楼下的人渐渐恢复了理智,开始跟周围的人辟谣。
荷珍和党参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等了一会儿,确定这些集结起来的人慢慢散开来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荷珍和党参收拾了东西,准备赶往下一个地方继续如法炮制一番。
两人把剩下的大小炮仗草草兜进布袋里头,等他们扛着一袋子炮仗再从后门绕回回春堂准备出去时,里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大家样子看起来都不咋样,有的鞋子掉了,有的袖子被撕了一半,跟打完了群架回来似的。
几个妇人头上的簪子都被挤掉了,披头散发,手背上青青紫紫,抱着娃正哄着,时不时拿白眼看看红笺。
大堂分成了两边,病人们在一边,宋长青那方占了大堂的另外一边,彼此泾渭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