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阳逗乐了,伸手在潘士云脸上拧了一圈,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有你这么跟阿哒说话的么,快点说,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你要不说,那我就默认是男同学了,倒是什么关系的同学,人家奶奶生病了,值当你巴巴的跑医院去看看。”
潘士云哼了哼,道,“就不告诉你。”
闻言,潘阳失笑道,“成,不告诉我就不告诉我吧,姑娘大了,阿哒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管你啦,但是阿哒还是得把话跟你说清楚,谈对象归谈对象,别耽误学习知道吗?如果谈个对象能让你学习退步,那说明这对象不值得你谈,能共同进步的才是值得交往的,知道吗?”
潘士云脸红的都快滴血了,期期艾艾道,“谁谈对象啦,就是同学,阿哒你想太多。”
潘阳伸手拍了拍潘士云的肩膀,道,“那我就假设,假设你谈对象成了吧?不管怎么样,有事都知会阿哒一声知道吗,阿哒不是个古板人,但是不喜欢你瞒着我,要是哪天你谈对象不跟我说,冷不丁就把人给带回家了,那我接受不了,一准把人给撵出去。”
听潘阳这么说,潘士云重重点了头,道,“阿哒你放心,我不是胡来的人,不会给你丢脸的。”
潘阳欣慰的笑了笑,转而问道,“中午饭来得及吃了吗?”
潘士云道,“已经在外面吃了。”
说着,潘士云犹豫了下,迟疑对潘阳道,“阿哒,你能不能给我一百块钱?”
潘士云冷不丁这么说,潘阳讶异的挑眉,潘士云不是那种会乱花钱的孩子,突然管她要这么些钱,那一准是有事。
潘阳道,“给你钱没问题,但得跟我说明白为什么突然要这么些钱。”
潘士云理了理头绪,方才道,“我今天中午去看我同学他奶奶,嗯,是个男同学,他是我们乡张家村的,叫张钦铭,我估计娘应该知道他家情况,他阿哒娘早就走了,他阿爷奶奶养他大的,家里比我家以前还困难呢,眼下他奶奶住院了,不少花钱...所以我想管阿哒借点钱给他先应应急。”
潘士云伸手晃了晃潘阳的胳膊,央求道,“阿哒你就借给他吧。”
潘阳斜眼瞅着面带急色的潘士云一眼,问道,“他让你管我借的?”
潘士云忙摇头道,“没有没有,他提都没提,是我自己的意思,我看他挺急的,就想帮帮他。”
潘阳这才放心了些,从裤口袋里掏出一叠钱,数了十张递给潘士云道,“就像你说的,他阿爷奶奶养他不容易,拿去给他应急吧。”
其实潘阳倒不是心疼这一百块钱,而是怕潘士云看不清人,打从潘阳记事起,她姑就很少回娘家了,她姑回来的少,她姑父那就更少了,加上老潘家人多孩子多,潘阳跟她姑父接触的机会特别少,所以她姑父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潘阳也不清楚,如果这一百块钱是张钦铭张口同潘士云提的,那潘阳对他的印象将会大打折扣,借不借给他钱还说不准。
这一百块钱借出去了,一时半会潘阳都没想着张钦铭能还,加上家里事多,潘阳转过头也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直到端午之后,潘阳在晒砖厂正忙活着呢,潘兆丰突然喊了她一声道,“大哥,有个后生找你。”
潘阳一看来人,可不正是她姑父张钦铭。
晒砖厂上乱哄哄的,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潘阳领着张钦铭去了看守房里,指指板凳,让他坐。
张钦铭道,“我看叔挺忙的,就不耽误叔时间了。”
说话间张钦铭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还给了潘阳,面带诚恳道,“我家粮食卖了,立马就给叔送过来了,本来我想还给士云,我奶说谁给的就还谁,于情于理我都得亲自来感谢叔,得亏了叔当时帮我一把。”
不得不说,张钦铭很会说话,这番说得足以让潘阳对他另眼相看,潘阳接了钱之后,张钦铭客气了几句就走了,果真没再耽误她时间。
等张钦铭走得老远了,潘阳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怎么就没问问他,眼下没赶上放假,潘士云都在上课呢,他怎么就得空回来了?
都再赶上潘士云周末回来时,潘阳就跟潘士云提了一嘴张钦铭还钱的事,顺带问了一声道,“这些时候我从窑厂回来,都瞧见张钦铭几回了,他是不念书了吗?”
闻言,潘士云有些落寞的点了点头,对潘阳道,“从他奶奶出院之后,他就没再上学了...他成绩可好了,不上学都可惜了...”
潘阳叹了口气,有些感慨道,“闺女呀,你还是没长大,这种时候他再继续念书,就是没把他阿爷奶奶的死活搁在心上,考大学只是人生的其中一条路,不要觉得他可惜,只要他是个能耐孩子,怎么都会有出息的。”
话虽这么说,潘阳又如何能理解潘士云心中的苦闷呢。
是的,这个大姑娘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默默喜欢上了张钦铭,如果张钦铭能继续读书,那他们就还能周末结伴回家,结伴去县城,还能经常在一块学习...
可这些以后都没有了,再没有人飞快的蹬着自行车载她往乡赶了,再没有人打热水时顺带给她打一壶了,再没有人跟她一块背英语了...
更有甚至,夜深人静时,潘士云会想到以后,农村出来的年轻人,只要不上学的,基本就只有一条路子,托媒人说对象,结婚传宗接代,像张钦铭这样二十来岁的,在户上户下绝对是大龄青年了,下了学之后,结婚的事等于就摆在眼前要解决。
的确如此,打从张钦铭辍学在家种地开始,张钦铭他奶奶就开始操心了,像他们家这种一团破烂的光景,是不指望村里能有人主动来帮他们说媳妇了,必须得主动托人说才行,就这样,别人还不一定乐意给他们说呢,户上户下的姑娘,任谁愿意嫁给一个没老子娘还带着两个老东西的后生?
张奶奶焦心也没用,就是没有一个合适的头绪,一个劲的唉声叹气,张钦铭反过来安抚他奶奶道,“说不到媳妇暂时就不说,家里穷成这样,哪个能愿意呀...还是先把家里光景过好,以后再提说媳妇的事...”
眼瞅着家里一团破烂,张钦铭哪还能坐得住呐,村里家家户户已经陆续住上红砖瓦房了,可他家还是两间破茅草屋,老两口住一间,张钦铭就在堂屋里铺了张床。
要说当初分开单干时,张家也分了将近有四亩地,单收粮食卖的钱都不至于让他们过得太差,可老两口卖粮食存的那点钱,除了日常的吃喝,几乎都花在了张钦铭念书上,尤其是上了高中之后,花销明显大了许多,手里头哪还有闲余的钱呐,加上前些时候张奶奶生病住院又花了一笔,到现在还没把欠别人的账还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