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忙羞红脸道:“柳大哥,那我帮你去拿衣服!”
柳湘莲忙道:“妹子,我自己来,你要是困,先去歇息!”
柳湘莲说罢,已经自己去柜子里拿了衣服,笑看了一下惜春,走了出去。
看着桌上的那两支燃着的红红大蜡烛,惜春才回神想到眼前还是自己的洞房花烛夜,本来轻松的心顿时有些紧张起来。单独和一个男人这样共处,一会儿还要同床共枕,这怎么适应得了?
惜春走到里面卧室,打开窗子,只见一弯新月正高悬苍穹。一阵寒风吹来,惜春感到一阵凉意,却并不想将窗户关上。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时光过得多快,转眼自己已经离开贾府八个多月。大观园中,众姐妹的屋子现在会是什么样了?自己那个可恨可气无奈的亲哥哥是不是还和先前一样?自己的出走,会不会改变贾府中的某些人?把自己教养长大的贾母,会不会恨自己?
突然感觉身上暖和起来,很快,一人将自己扶正转身。
原来是柳湘莲给自己披上了披风,这是一个实在长得很帅气的男人,此刻正脉脉含情看着自己道:“妹子,月亮好看,也别冻坏身子,要不明天别人会怎么说呢?”
惜春忙低头紧张地答道:“不是,柳大哥,我在屋子里呆了一天,想透透气。”
柳湘莲忙问道:“妹子是说我们这个新房很闷?”
惜春有些结结巴巴道:“不是,柳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柳湘莲笑道:“我知道妹子的意思。来,妹子,你别紧张,我给你奏一曲!”
柳湘莲说罢,关上窗子,只露出一小块空隙,然后拉着惜春的手来到外面屋子,从架上搬下那筝,笑看着惜春道:“妹子,我只奏一曲,妹子一会给大哥点评一下,如何?”
惜春听了,点点头,坐在柳湘莲身边。
柳湘莲摆动着手指,顿时,清脆潇洒飘逸而又纯朴古雅的筝声响起,逐渐把惜春带到了一个空旷灵透的境界:潺潺的流水正流淌过小石桥下,几声鸿雁孤寂清啼声正越过头顶,一丛清莲正绽放荷塘中,芝兰的幽香似乎正隐隐散来。
柳湘莲的筝声,宛若天籁。在这样静静的夜晚,一人用心奏筝,一人用心倾听,无限的思念与牵挂,丝丝依恋与柔情,绵延回响在这新房里,飘到了窗外,散到了无边的夜色里。
一曲完毕,柳湘莲看着惜春,却见惜春眼中滴下几颗清泪。
柳湘莲拿出手帕,帮惜春拭去泪水,笑道:“妹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大哥的筝弹得不好?”
惜春摇摇头,却没有说话。
柳湘莲起身,突然抱起惜春道:“妹子,我知道,你是不是想家人了?”
惜春将头靠在柳湘莲胸前,只不言语。
柳湘莲将惜春放在床边坐好,帮惜春取下披风,柔声道:“妹子,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我们一起坐床上说说话,怎么样?”
柳湘莲说罢,弯腰帮惜春脱鞋子,惜春忙道:“柳大哥,你不要这样,我自己来。”
柳湘莲笑道:“妹子今天是我娶来的新娘子。在江南,新娘子过门的前半个月,什么事情都不要做。可皇上只给我六天假,我只能在这六天好好伺候妹子。”
惜春听了,心里一阵温暖。
眼前这个英俊的郎君,和自己一样,很早没有父母。一个孤独少年,在京城漂泊慢慢长大。然后他记着父亲的遗嘱,接回自己苦命无依的姑妈;还行侠仗义,不计前嫌帮呆霸王薛蟠从盗匪手中夺回货物,突然又一时冲动去出家,去江南做了三年道士。
他一身武艺,侠影萍踪,砍柴采药做饭洗衣,现在虽然通过凭自己本事参加选拔,做了禁卫军副统领,却还是和先前一样。对姑妈孝顺,对朋友仗义,对娶来的妻子细心。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有这样的夫君,夫复何求!
偎依在柳湘莲的胸前,惜春动情地说道:“柳大哥,你真好。能遇见你,我觉得我好有福气!”
柳湘莲笑道:“妹子,说这话应当是我。若不是在瓜州渡口遇见你和彩屏,我也许还在虎丘做道士呢。我告诉你,随我师父这么久,我从没有想过我还会还俗。如果真是这样,我首先就成了一个大不孝的人!”
惜春道:“怎么会?”
柳湘莲道:“怎么不会?我不听从父亲教诲,是第一个不孝;我接了孤苦无依的姑妈出来,又丢下她不管,反让她为我伤心流泪,哭坏眼睛,还如此辛苦生活,是第二个不孝;我父母生养我和哥哥两个人,哥哥因病走了,我活着却什么也不管,让我父母坟前,几年没有人去祭祀,这是第三不孝。不过,我最终遇到了妹子,现在还娶了妹子,让我还有弥补的机会,所以我觉得我好有福气!”
惜春叹道:“可是我给柳大哥带来了很多为难,我心里有愧。柳大哥这么出众的一个人,如今却娶了我这样一个不敢明家世明身份的人做新娘!”
柳湘莲忙道:“妹子,你可别这样想。你做的一切,我开始不很明白。可是,现在我明白了。我虽然名字叫湘莲,但是,我觉得我的心没有妹子这么纯净。妹子在我心中,比那出水清莲更高洁。妹子有貌有才,品性超尘,能娶妹子这样的女子为妻,我柳湘莲此生无憾。妹子放心,我柳湘莲决不会辜负妹子!”
惜春抬头看着柳湘莲,他说得是那样认真,那样无限柔情,谁说他是和自己一样冷心冷情的冷二郎?
柔情似水,蜜意如梦,曾经两颗冰冷的心,两个孤寂漂泊的人,在这样寒冷的冬夜,终于结发成了夫妻。
红红的烛光,见证了这温情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