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陈年回答,他又继续道:“谈合作自然没什么,只是观看他酿酒这事蹊跷啊,他西门庆几时会酿酒,这不是班门弄斧吗?”
陈年也想不明白,只好道:“去看看再说吧,不管怎么样,西门庆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不说别的,人家每年从我们这定的黄酒,就不下二百两银子,何况以他的为人和势力,在清河县恐怕没人愿意得罪他。”
……
西门庆会客厅内。
陈年借着品茶的机会,偷偷打量坐在他对面的一个老者。
廖春山,廖家的大掌柜,五十多岁的年纪,与父亲是同一辈的酒匠,酿制米酒的顶尖高手。他的身后站着两人,看起来像他的徒弟。
感受到他的目光,廖春山看过来,笑道:“陈家主幸会啊。”
陈年放下茶盏抱拳,礼貌地道:“廖叔好。”
两人寒暄几句,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出了疑问。
西门庆竟然请我们两家来看他酿酒?
别说清河县,恐怕整个东平府也没人敢同时对我二人做这种事吧?
书房一时安静下来。
门外响起脚步声,西门庆缓步而入。
寒暄过后,西门庆坐在主位,直接进入话题,道:“二位是清河县最好的酿酒师大师,今天请二位来,是想谈一笔合作。”
二人抱拳,齐道:“愿闻其详。”
西门庆道:“是代工合作。我出技术和原材料,你们出人出设备,双方合作酿酒。我拟了一份协议,你们不妨先看看。”
玳安给二人各一份协议。
协议内容简单扼要,除了约定合作内容外,重点是分成比例和保密条款。
“分成比例很客观,我没有意见,至于保密条款嘛……”廖春山率先发言,他笑道:“廖某很好奇,西门大官人能有什么样的酿酒方子,要如此严格保密,春山酒坊和陈氏佳酿,味道都不香吗?”
陈年接口道:“不错,西门大官人喝陈氏的酒,没有十年也有八年了,不知道为什么要自己酿酒?”
西门庆没有正面回答,“要是两位觉得合作条件没有问题,可以看过西门示范酿酒过程,品尝酒之后,再做决定。”
“好!”
……
后花园。
陈年和廖春山见到了完整的酿酒装置,此界第一坛固态发酵的蒸馏酒。
大锅上灶,承上半锅水。
篦子上锅,又在篦子上铺上干净的蒸布。
再粗头朝下,摆上甑桶,把一个带有细长管子的尖底勺子安装在甑桶上,尖底勺子居中,细长的锡管伸出桶外。
西门庆点名让老张负责烧火,他在府里做了二十多年下人,是全后厨所有人中,对火候把握最好的伙夫。
火候控制的要点西门庆早已交代过,一个字:稳。
老张:“爷,有什么要做的,您吩咐。”
西门庆已经指了指两个大坛子,吩咐道:“把坛子给我搬过来,打开塞子。”
塞子一开,立即有浓郁的酒味飘出来,陈年和廖春山嗅了嗅,他们都是内行中的高手,只闻到粮食发酵的酒香,却判断不出是何种粮食。
廖春山凑过,发现坛子里是黏糊糊的蜀黎颗粒,“蜀黎可以酿酒?”
西门庆没给他解释,将高粱均匀铺在甑桶里,然后盖上天锅,对老张道:“开始吧,注意火候。”
老张连连点头,“爷您放心吧,老张少了半辈子灶,就没有不夸咱手艺好的厨子。”
大锅里的水温渐渐升高,蒸腾而起的蒸汽通过篦子的洗孔和纱布,被甑桶里的料不断吸收,浓郁的酒气被密封极好的甑桶阻隔,丝毫不能外溢。
西门庆始终凝神观察锅里水汽的情况,他忽然叮嘱老张道:“维持现在的火力,不要高也不要低。”
老张擦把汗,把右耳朵靠近锅边,仔细听了听,笑道:“爷放心吧,保证丝毫不差。”
西门庆拍拍他的肩膀,在甑桶上的尖底锅里倒入适量清水,又拿了个干净的坛子,接在锡管下边。
做好这一切,西门庆又重新关注锅内的火候,确定老张的火力掌控非常稳,才彻底放心。
蒸馏的温度决定出酒量,也决定酒的品质。
没过一会,锡管中滴下一滴清亮的液体,准确落在坛子里,接着一滴又一滴,越滴越快。
灶台周边里渐渐充满酒香。
陈年腾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似乎发现了某种梦寐以求的东西。
这种东西,在他的灵感里不止一次闪现过,却始终无从触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