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朝廷不朝廷的在朱温那里真的没啥区别。李克用是有底线的人,而朱温是没有底线的。
王珂一看,岳父大人都指望不上,还能指望谁呢。
有一个人还能指望一下,倒不是因为王珂和对方关系有多么好,而是因为现在两个人处在一个利益共同体上,说白了就是唇亡齿寒。
这个人就是凤翔的李茂贞。
王珂给李茂贞去了一封信:“朱温野心很大,他的目标肯定不止我河中,如果我先完了,下一个肯定是你,所以还是希望老哥能够联系华州的韩建,一起出潼关来救救我,救我就是救你自己啊!”
此信一去,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李茂贞既没有回信,也没有出兵,大玩了一把深沉。
深沉的李茂贞不是不知道里边的厉害关系,只是他还对朱温存有一丝幻想,幻想着对方打完河中后挥军向北,再去打李克用的河东,这样一来不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了吗,何必再冒险出兵呢。
更何况即便朱温打完河中后真的西进攻打关中,前面还有一个潼关呢,潼关天险,一时半会儿应该破不了吧,即便潼关破了,后面还有韩建的华州,华州之后还有长安的皇上,再往后才是自己的凤翔,隔着老远呢,何必杞人忧天呢。
这就像二战时英法两国的做法,幻想着德国法西斯打完波兰后直接挥军东进,去攻打苏联,然后自己就可以坐享其成,把法西斯和共产主义这两个祸患一齐解决掉。
抱着这样的想法,英法两国对波兰见死不救,然而当德国占领波兰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掉头向西进军,闪击法国,随后一个月后法国灭亡,再往后就是敦刻尔克大撤退,英国伦敦被炸成废墟。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李茂贞、韩建现在的见死不救,最终也会在不久之后吞下自己种下的恶果。
现在的王珂可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办法了,跑了吧。
王珂最终听从了岳父李克用的建议,在黄河备下大船,打算带着家眷去长安投奔唐昭宗李晔。
后路备下了,王珂一时半会儿还没有下定决心走。
这一天夜里,王珂登上城墙检查守城部队情况,王珂在现场说了一大通,守城军将都不吭声,更不服从指挥,军心已变,这是军队哗变的前奏。
同样的情况,当年昭义节度使孟方立也遇到过,结果这位孟老兄夜里就服毒自尽了。
王珂不是孟方立,但他十分恐惧,吓得夜里睡不着觉。
恰在此时,牙将刘训到王珂府中去汇报工作,王珂吓得魂飞魄散,心想这么快就造反了吗,壮着胆子呵斥刘训道:
“深夜来此,你想造反不成!”
刘训一听,心想我是来汇报工作的,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转念一想就回过味儿来,随即原路返回,脱光上衣,光着膀子让手下人把自己捆了,然后又跑到王珂这里来说道:
“大人您如果怀疑我,就砍断我一条手臂!”
王珂一看,误会人家了,感觉怪不好意思的,连忙转移话题:“事态紧急,我该怎么办呢!”
刘训说:“大人您若是夜里出逃,人心肯定大乱,到时候乱兵争舟,您就危险了。不如等到明天向士兵们宣布坚守城池,愿留的留下,愿走的凭他们自愿,如果留下的人超过一半,这城就还能守,如若不然,干脆投降朱温,然后再从长计议。”
刘训说的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也是当时能够提供的最优解决方案,得到王珂认可,随后执行。
结果明天城内军兵一听说主帅要坚守城池,顿生怨望,散去大半。王珂见事不可为,登城向城外梁兵大呼:
“让你们主帅来答话!”
城下一听,这是要投降的节奏啊,那就快把主帅请出来吧。然后张存敬就出来了。
王珂对张存敬说:“我要投降,但是你级别不够,让我表哥来。”
张存敬说:“谁是你表哥?”
王珂:“混账东西,我家与梁王(朱温当时已封梁王)有旧,他曾经认我父亲(王重荣)为舅,我和他可不就是表亲嘛,叫他一声表哥有毛病没?”
张存敬:“没毛病,绝对没毛病!”
心想有毛病也是你们有毛病,关我毛线事,还是赶快去报告要紧。然后快马加鞭,派人去向朱温汇报。
朱温一听,自己又多了一个表哥的身份,愣住了,因为他早就把这档子事儿给忘了。
没办法呀,当时认出去的舅舅不能收回啊,既然已经认了舅舅,也就不差这一个表弟了,更何况还有个河中作为赠品呢,何乐而不为?
朱温认为认谁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能为自己带来什么,买卖划算他就做。
所以说朱温最会演戏了,而作为一位业余演员,他还是很敬业的,奉行演戏演全套的行业标准,从来不打折扣。
现在,演员朱温上场了。
朱温到了河中,也不进城,先到城东找到王重荣的墓去哭了一把,把舅舅哭完了之后才入城。
入城之后就要受降了,按照受降的规矩,王珂要把自己绑了,然后牵着羊来见朱温。
朱温说那不行,舅舅对我有恩,我现在和表弟是一家人,一家人怎么能够搞受降仪式呢,不妥,不妥,不能这样做!
言下之意河中是他表弟的,也是他的,一家人何分彼此呢(最终都是朱温自己的),不要脸啊不要脸。
王珂一听,不用投降了,高兴得不得了,心想这便宜表哥真够意思,然后在路上迎接朱温。
朱温下马,握着王珂的手流泪,唠唠叨叨说了一大通,主题思想就是我这些年也没来看你,一见你就要流泪,对不住啊,既然是亲戚,那就要有亲戚的样子,现在接你到我家去做客吧。
然后让人送王珂到汴州去。
朱温让王珂到汴州去做什么我们不知道,也没办法知道,因为王珂根本就没走到汴州,半路就被人杀掉了,下令杀他的人就是“表哥”朱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