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君是见不得光的事,要在晚上进行。
这一晚,氏叔琮、朱友恭安排龙武禁军在宫中执宿,而禁军早就被朱温收编了,这些人虽名为禁军,已经起不到禁军的作用了。
夜半,朱友恭、蒋玄晖带了一百名全副武装的嫡系军兵入宫。
皇宫大内,宫禁森严,重门叠户,平日里进去很不容易。
但今夜各大宫门闻声而开,一路绿灯把这些人放了进去。
蒋玄晖为了以防万一,每过一道门便留下十人守卫,等到最后一道门的时候,手下只剩了几十名军兵。
但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几十人也足够了。
最后这一道门不会自己开了,因为此门之后就是寝宫。
蒋玄晖命令军兵扣门。
里面一个女声问道:“何人?”
蒋玄晖答道:“枢密使蒋玄晖叩见圣上,有要事禀报!”
没办法了,枢密使主管全国军事,他有要事禀报,多半是军国大事,这门不能不开呀。
宫门应声而开,开门的是夫人(后宫女官名)裴正一,开门后这裴夫人瞬间发现了问题,他叱问蒋玄晖道:
“深夜入宫奏事,你带兵来做什么!”
蒋玄晖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只是对牙将史太使了一个眼色,史太手起刀落,斩杀裴正一。
弑君队伍赶到了椒兰殿,恰恰碰到昭仪(正二品女官)李渐荣。
李渐荣见到史太刀刃带血,瞬间明白这些人是来做什么的,立刻向昭宗皇帝示警,冲蒋玄晖大喝道:
“院使(枢密使)不要伤害官家(皇帝),要杀就杀我吧!”
蒋玄晖大怒,拨开李渐荣,带人进殿行弑。
李晔当时喝醉了酒,刚刚睡下,听到李昭仪示警后吓出一身冷汗,酒劲也消退了不少,穿着睡衣起身奔逃。
史太带人猛追,李晔绕着殿内的柱子躲避,被史太追上,举刀便砍。
李渐荣大急,奔上前去用自己的身子翼护天子,与李晔一起被杀。
是夜,昭宗皇帝李晔,驾崩。
唐昭宗是个好皇帝,只是生不逢时。他即位的时候大唐天下已经千疮百孔,摇摇欲坠,任他百般努力也是无力回天,徒唤奈何。
昭宗皇帝是个勇气与才干俱佳的英主,后世史学家认为他“神气雄俊”,“尊礼大臣,详延道术,意在恢张旧业,号令天下”;
“自古亡国,未必皆愚庸暴虐之君也,其祸乱之来有渐积,及其大势已去,适丁斯时,故虽有智勇,有不能为者矣,可谓真不幸也,昭宗是已”。
可悲,可叹,昭宗这个皇帝当得确实不容易。
椒兰殿是皇后的寝宫,乱军杀了皇帝之后,又把何皇后揪了出来。何皇后六神无主,嚎啕大哭,向蒋玄晖求饶。
这时候蒋玄晖迟疑了,他为什么迟疑呢,因为朱温给他下的命令是弑君,没说要杀皇后啊。
本着少做一点,少错一点的原则,蒋玄晖留了何皇后一命。
他不知道的是,现在的刀下留人,将为今后的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皇帝崩了,总要有个理由,不然天下人不会干休的。
蒋玄晖顺手牵出了两只替罪羊,矫诏称李渐荣、裴贞一弑逆,谋杀昭宗皇帝。然后立辉王李祚为皇太子,更名李柷,监军国事。
紧接着宰相柳璨、独孤损又假传何皇后懿令,命皇太子在柩前即位,即唐昭宣帝。
至此,废旧立新的工作一气呵成地完成了,朱温表示很高兴。
他表示高兴地动作很特别,具体是这个样子的:
惊骇万分,投地号哭,大骂不止:“奴辈负我,让我背负弑君恶名于后世呀!”
我们都知道,朱温是个戏精,而做戏的目的就是撇清自己,掩盖真相,于是乎顺水推舟把弑君罪名推到手下人身上是最佳选择。
他不知道的是,远在洛阳的蒋玄晖已经把弑君的罪名安在李渐荣、裴贞一两位女官的头上了,来了一个死无对证。
这样一来,两边的口供没有对好,露馅儿了。
而各路诸侯也不是傻子,他们用头发丝儿来想也知道弑君的人是谁,只是没有证据。
总之,昭宗皇帝死了,天下震动,各路人马都眼巴巴地瞅着洛阳,看朱温怎么收场。
朱温回到了洛阳。
他很会演戏,但戏演得再好,有些事情也遮掩不过去。
朱温心急了。
他找到了谋士李振商量对策。
朱温说:“朱友恭、氏叔琮都是我的嫡系,现在他们弑君,我该怎么办。”
李振说:“很简单,杀了不就完了。”
朱温:“将才难求,我于心不忍。”
李振:“当年司马氏杀掉魏君,建立了晋朝天下,立刻诛杀了弑君之人成济。不这样做的话,何以堵塞天下悠悠众口?”
朱温没办法了,下令诛杀氏叔琮和朱友恭。
朱友恭临刑大呼:“卖我以灭口,难道不怕天理报应吗!”
监斩官顾廷范说道:“你好好去吧,这还不都是你自找的!”
杀了氏叔琮和朱友恭,朱温勉强给了天下人一个交代,弑君的事情算是抹过去了。
至此,朱温解决了前进道路上的第一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解决了,那就开始解决第二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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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问题就是诸侯的问题。
朱温的实力现在是诸侯当中最强的,既然最强,他就要欺负人。欺负谁好一些呢?
按照朱温的逻辑,被欺负的人首选应该是李克用才对。
但前两次攻打晋阳给朱温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他到现在还有点犯怵,所以就要改变一下人选。
改来改去,最后选中了杨行密。
杨行密是个奇迹般的存在,他割据淮南,经常和朱温对打,打来打去竟然还打赢了。